张友良:理 发
理 发
张友良
“虽是毫末技艺,却属顶上功夫”,说到理发,很多人都会想到这副对联。
过去,农村男孩子哪有条件理发?基本就是剃个大光头,条件好的人家,也不过是把底下的头发剪的只剩头发茬子,在头顶弄个“锅盖”而已。但是,这只能糊弄六七岁以下的小小“男子汉”,八九岁一过,男孩们慢慢有了自尊心,再给弄个光头或者“锅盖头”,心里就不高兴了。于是,得正儿八经开始理发啦。
那时的农村人把理发剪叫“推子”。家里有个推子,能自己给娃娃们理发的,都算过日子比较讲究的人了。
记忆中,我家的那个推子,常常是用油纸包着,放在一个专门的盒子里。每次理发,总选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小小的我坐在椅子上,双脚悬空。拿奶奶做饭的围裙围在脖子上,带子贴着喉结紧紧绑着,感觉自己像被人攥住脖子、待宰的小公鸡,心惊胆战。
叔叔从盒子里拿出锃光瓦亮的推子,用缝纫机专用的小油壶,给推子前面的小齿滴上几滴润滑,硌磳硌磳捏几下,表情庄重而严肃。每次看到这个场景,我就想起村里的医务室打针时,医生把注射液吸入针筒,滋滋地向上射几下的样子,浑身肌肉都开始紧绷。”硌磳硌磳……”,冰凉的推子齿紧贴着太阳穴开始“深耕”,我不由自主往下一缩,马上就听到严厉地训斥:“不要动!”
说实话,叔叔的理发技艺确实不咋样,夹到头发是常事,每次我都疼得大喊大叫。往往这时,叔叔就没好气地说:“伺候你呢,喊叫个啥?”
是呀,在他看来,我这个小兔崽子坐着,纹丝不动像个皇上,他弯着腰转来转去为我“服务”,我有什么资格喊叫?其实,他哪里知道一个孩子理发的“难受”劲儿呀!
后来,听说出现了“电推子”,理发时不夹头发,我充满期待。
不久,村里的第一家理发店开张,说是用电推子,我慕名专程前往。
进了理发店,开始并没有看到电推子,而是被一个个新物件所吸引。首先是镜子,居然是落地的,有一人多高!要知道,在家里看到的镜子,要么是能拿到手里的小圆镜,仅仅能看到自己的脸;要么是挂在墙上的小方镜,也只能看到小半身。而在理发店看到的这个镜子,是那么大,能从头到脚。第一次在镜子里端详完整的、“全须全尾”的自己,对一个孩子来说,绝对是惊心动魄的体验。
然后就是理发店的椅子,和家里那把坐上去咯吱咯吱响、有时还夹到屁股的木头椅子不同,它是铁的,宽大的扶手,带着头枕,安装在一个巨大的喇叭形底座上,显得气派非凡,稳稳当当。往上一坐,,整个屁股都陷到软软的海绵里,无比舒服。在理发的过程中,理发店老板不知道在哪里踩了几下,这个椅子居然就慢慢地升起或降下,哦,省得理发师弯腰了!
那一刻,忽然就想起了弓着身子给我理发的叔叔,不由得心里一声长叹。
终于看到仰慕已久的电推子了,这东西看上去并不起眼,好似把理发的那排小齿装在了大号手电筒上,粗苯笨的,理发师把旁边的拨子一扭,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再一扭,变成低沉的“嗡……”。当它往我头上一搭,小齿进入我的头发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伴随着“嗡……”的声音,一股麻酥酥的感觉沿着脊梁骨传了下去,好像触电一样。
这就是我第一次到理发店的感受。除了新奇,也对时代的进步有了很深的感触。
后来外出上学、工作,目睹了社会日新月异的发展,惊骇于社会生活的不断演变,但总觉得理发店变化不大,除了出现一些新奇的设备,以及有些理发店在围裙上弄个透明塑料膜,方便大家理发时看手机外,依旧是理发师傅拿着电推子和几把剪子在忙碌。
我有个习惯,经常去的就是那几家理发店,发型也长期不变(本来男人的发型就是相对固定的),一来二去,和理发师就混熟了,最后到进了店,不用说理什么,他们就麻利地弄好。我主要负责和理发师东拉西扯地谝闲传。
那天理发时,照例和一个熟悉的理发师闲聊,忽发奇想,对他说:“我看啊,你们理发师这个行当,很多人可能要失业了!”
“哦,为啥?”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人工智能逐渐普及,迟早会有人在理发上动心思,弄个什么智能理发机器,人往这里一坐,自动根据你的脸型、肤色选择发型,然后往头上一套,吱吱吱……,理发、吸头发渣子、洗头,一气呵成。到时候,可不是没你们理发师的事了?”
“哦哦,谁知道呢,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放下电推子,扬了扬右手的剃刀,左手轻轻在我后脑上一点:“低头!要刮脖子后面的汗毛了!”
作者单位:西安市长安区红十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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