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证的记忆

我们这代人,记忆最深的就是各种证件了,因为,我们活在一个看证件的时代。

我18岁的时候开始实行身份证制度,当年高中毕业,手头一下子多了两个证件——身份证和高中毕业证,再后来是大学毕业证、英语等级证书、会计证、助理会计师证书等等。

印象最深的还是注册会计师证书。我当时报名考注会倒是挺方便,没有费什么周折,比较艰难的是给老婆报名考注会。

第一次报名点在东四十二条一个会计学校的院子里,也许是当时北京注册会计师协会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报名的缘故,报名的接纳能力明显不足,那天,我在会计学校排了整整一天队才在快天黑之前报上名。我报完名出来的时候,后面好像有点骚乱,因为,马上就要下班了,可后面的队排得还没有尽头,那些人也是排了半天的,假如报不上名,他们一定会闹事。

第二次报名就更有意思了,我们想起要报名的时候,事实上已经过期了。我摸索着到了会计学校,学校门口张贴了告示,说今年的报名地点改在市委党校,我问了里面的人,如何到市委党校,回复是坐19路车。当时也是报名心切,根本没问市委党校在哪儿,我在街上像无头苍蝇一样地逢人便问,哪儿能有19路车。

会计学校在东城,市委党校在西城,在东四十二条根本原本问不到19路车的。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硬是问到了,费了一番周折后,我进了党校。到党校我傻眼了,报名过期十几天了。

问工作人员,说的特别绝对,已经过期了,明年再来吧。我不死心,候在周围迟迟不愿动身,因为,错过今年的报名,简直太可惜了,少考一年,意味着很多机会的丧失。

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在我磨叽的时候,有好几个人跟我的情况类似,都无意之间错过了报名时间,在确认不可补报名之后,有几个人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我依然没有动身,因为回去之后,没法跟老婆交代啊。

我继续在那边等着,我看见还有几个人没走,他们在那儿找公用电话,感觉他们是在找人。我一直在门口候着,有两个人打完电话回来时,脸上一脸兴奋,我看见他们兴冲冲地到报名点,说是某某处长让找某某老师,意思是说,可以补报名了。

以前听人说,在北京没有办不成的事,只有找不到的人,果不其然,真的应验了。

有四五个人通过不同的途径找到了人,我听他们小声地嘀咕着。大意是等中午人少的时候,他们给走个后门。

我心里窃喜,真的绝处逢生了。

我夹在他们中间,在一个关着的门口候着,快到12点半的时候,门开了,有人探头叫一个名字,第一个人进去了,问他是不是谁的关系,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进去填表了。接着,里面的又问了第二个人,也对上了信息。到第三个以后,里面的人不问了,我第四个进去,填表、登记、缴费、拿回执,一切都非常顺利地完成了。

我出门的那一刻,感觉自己跟做梦似的。回家跟老婆说了当天的奇遇,老婆也兴奋异常,她说一定要好好复习,争取能全部考过,不然对不起我付出的周折。

那年,老婆还真的通过了注册会计师的全科考试。等我们去领证书的时候,注会的办公地点又搬家了。

在我读研究生之前,手上有好多证书,最值钱的还是注册会计师证书。

其实,在90年代初期,还有一个证书也非常值钱,这个证书叫“边防证”,即前往深圳和珠海两个经济特区使用的特殊证件,这两个特区必须凭着边防证才能进入。

当时办边防证是非常难的,首先得单位领导同意你去特区,一般的人,领导凭什么让你去特区呢?领导同意了,单位行政部门的人愿意给你去跑腿,其实,这个人就是跑这个腿的,但是到具体经办的时候,也得看私交,领导办的也不是那么好使。

当年那些能办证的人,在单位还是挺神的,公安、街道上,不是谁都能跟他们打交道,办证的那个人一般都是“路子野”的,他们跟社会上哪个部门差不多都能攀上交情。

当一张花花绿绿的边防证拿到手上,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简直无法诉说,现在办个护照都没有当年拿边防证那么神气。据说,黑市上办个边防证要几十块钱的,也不知道真假。

进入21世纪没几年,边防证突然就取消了,单位那个办证的老兄也退休了。

虽然,边防证不需要了,但是,社会上突然兴起一个行业—办证。无论哪个城市,无论哪个地方,曾经都被办证的小广告给贴满了,结婚证、毕业证、驾驶证、学历学位证,好像他们就没有不能办的证,办证的不仅将城市贴成了牛皮癣,甚至经常收到办证的短信或者电话,以至于,城管与这些办证人员斗智斗勇了很多年。

现在,办证的广告少了,估计也是因为科技发达了,证件很容易查实。办证的估计都没有想到,干掉他们的不是城管和公安,而是他们赖以制假证的科技。

我没有找办证的人办过证,手里拥有的证书一个比一个硬实,回忆起那些取证的岁月,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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