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张红梅】求 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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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  佛

文/张红梅

小叶属相是牛，本命年快奔五了，转眼活到了妈妈离家出走的岁数，天道轮回，小叶四十岁以后也有像妈妈一样离家出走的冲动，可是她没有妈妈的勇气，她总有牵挂和放不下。这几年小叶加了很多佛友的微信群，生活中的戾气慢慢的消解了很多，信佛后小叶每年九月份在妈妈生日前后都要在东原庙里住上一周，为妈妈祈福。

今天是妈妈生日，刚好是处暑时节，秋来了。昨天下午她就来庙里了，一大早她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大殿佛龛前给妈妈上炷头香，坐在铺垫上手里捻起了菩提，祈愿慈爱的妈妈福寿绵长福慧增长。如果妈妈还活着，78岁，希望她活的安好。如果不在世了，也盼着在另外的世界里能过的幸福美满。

30年前妈妈出走的哪一年，小叶正读高二，在大荔县朝邑高中就读，平时住校，周天回家。那时学校只休息周日一天，农村的孩子这一天都是回家取馍，顺带取一罐头瓶咸菜、芝麻盐、西瓜酱之类作为就馍吃的佐料。每个周末回家，小叶妈妈都会做好多好吃的，比如烙油饼、包饺子、炸油条等。除了蒸馍以外，还有包子油卷作为没有菜时的补充。

小叶记得，夏季每周末在她回家哪一天，妈妈到地里干活之前都会熬点绿豆汤放在锅里，小叶放学后骑半个小时自行车行进四十多里路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揭开锅舀一碗绿豆汤，放点白糖一口气喝完，哪中甜一下子渗透到肠子里了祛暑消渴。随后她又骑车在自己家的那几片地里挨个找妈妈，远远的就能看到妈妈在地里的身影。她喜欢拉长声音喊：妈—妈—。妈妈听到后就会从田间抬起头看向她，也拉长声答应一声“哎！”。母女那种一个喊一个应，绵软悠长的幸福回响而今犹在耳边。

小叶妈妈当年不知道承受了多少不能承受的痛苦，下了狠心放下了三个孩子，在一个冬季凌晨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就一个人悄悄走了，和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断了联系，小叶对妈妈幸福的记忆从哪年冬天终止。

当年报案后寻找没有任何线索，哪时没有现在这种到处设置的天眼监控，寻人是最原始办法几波人几个方向多处打听。村里的人帮着找了一周后就慢慢各忙各的去了，最后搜集到了一条消息，有人看见有一个女的像小叶妈妈的，哪天早上顺着大路往韩城潼关方向走了。当时，家里妈妈的照片就是身份证上唯一的一张大头照。走的时候妈妈没有带身份证，这证件上的照片被小叶复印了很多张到处张贴，每次看着照片，小叶就想哭，那张照片和妈妈一点都不像。而寻人启事联系电话留的是一个在县城上班的亲戚单位的电话，一个是村里大队部的电话。这两部电话从来没有传回过妈妈的消息。

小叶妈妈的老家在山东，父母早就去世了，没有哥哥和弟弟，老家只有一个妹妹，这是妈妈离家唯一能投靠的亲戚。妈妈离家后六年，小叶的弟弟毕业去了小姨所在的城市打工，做了医药代理，在当地找了媳妇买了房定居，希望在哪能能守候到流浪的母亲。

妈妈离家出走时，小叶和姐姐无数次问过父亲，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就是不说，只是不停的流着眼泪，这泪水中包含了许多不能说出的内疚和自责，他余生可能一直活在这种内疚之中。

妈妈离家出走后，小叶就辍学回了家，父亲五十岁，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小叶姊妹三个，她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当年姐姐在西安石油学院读大学，还有一年就毕业；弟弟还在读初中，每天回家吃饭。小叶哪一年就担起了家里的重担，农忙时种地，农闲时贩卖蔬菜，利用走村过镇的机会，继续四处打听妈妈的消息。小叶几年后离开农村到城市开了一个小店，还学会了给人针灸按摩，后来找了一个家在山东的老公，结婚后跟着老公回过一次山东，哪个地方离妈妈的娘家不远。2000年以后，有许多寻亲类节目在电视平台上出现。特别是，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大型公益寻人行动《等着我》，倪萍和赵忠祥主持，致力于帮助求助者找到希望重逢的亲人，闺蜜，走失家属。小叶和姐姐好像有了希望，只要在电视看到一个平台，就寄一份资料过去，但最终都石沉大海。

小叶妈妈是一个好强的女人，干活很利索，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后院也是经常养鸡养鸭的。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小叶的能干和吃苦耐劳也是遗传了妈妈的基因。她跟着村里的姐妹学会了理发，后来又利用农闲时间学会了按摩，一直在村里开着个小店，农忙时干活，农闲时开店。家里的日子才安稳了下来。村里人给介绍对象，小叶到哪都要带着自己老爸，这成了最大的负担，几年下来，没有遇到合适的，小叶成了村里25岁的大姑娘。

姐姐大学毕业后在西安落了户，为了感谢妹妹，她工作几年结婚后在北郊经开区租了一个门面房，25岁的小叶就有了自己的理发店。父亲依旧跟着小叶，每年春节回农村老家住几天，平时就在附近转转，和一些退休的老头下下棋。九十年代末期那时候的西安，打电话是奢侈的，腰里别个寻呼机特别拉风，理发店对面就有一个IC电话亭，要买电话卡先插卡才能拨号，小叶经常看着对面电话亭进进出出的人，能打电话的都是远方有牵挂的人，小叶没有，她的亲人都在身边。2000年前后，西安北郊许多国营企业改制下岗再就业，开公司做生意的多起来了，北郊新建住宅楼，小区很多，听说城市运动公园也在规划，还有许多新建工厂。电视和广播里不间断播放着刘欢的《从头再来》。

小叶29岁在西安也有了根基，店里有了很多回头客，小叶为人开朗热情，待人接物大方，理发收益一个月的利润比在农村一年的收入都多。小叶理发店对面有个工厂正在筹建，厂里有个司机叫小孙，经常来店里理发。他和小叶同岁，看上去忠厚老实，老司机了也有一些生财之道，经常利用长途顺车带回来一些水果，特产之类的，低价进在西安高价卖，这些东西没有运费，利润相对高一些。小孙带的货大多都委托小叶代卖，顺便也给小叶一点手续费。接触过程中，小叶知道他是山东人，父母都不在了，初中没毕业就跟人学开大货车，师傅是陕西人，他就跟着进了公司车队，目前这个商贸公司正在筹建，听说以后还要盖家属楼。小孙山东老家离小叶妈妈的娘家不远，因为这一点，小叶总觉得他比其他人更亲切一些。

那一年李亚鹏和徐静蕾演的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很火，里面的爱情、梦想、浪漫，曾经唤起了小叶心里的爱情悸动？小叶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看书，现实击溃了她对爱情的幻想，她对小孙很好，可是小孙好像不是很乐意，后来听他师傅说，原来小孙有一个喜欢的女孩，是北郊一个城中村的现在政府争了地，女孩家有钱了，就看不上小孙了。小孙每次卖完货的钱都给哪个心仪的女孩买了衣服和化妆品。刘师傅最后叹了口气说，小孙最主要的还是嫌你是开理发店的，在他们老家觉得开理发店的女孩都不是好女孩 ! 再怎么说，小孙还是正式公司员工，有单位有西安户口，小叶农村的，言下之意就是小叶配不上小孙。小叶听了，心理很难受，这种说辞真是让人百口难辨呀。她每次听到电视里《将爱情进行到底》的主题曲《等你爱我》音乐响起时，小柯拉着长声的开首句，那歌词听到耳中总是能触动泪点：

......

等你爱我 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

等你爱我 也许只有一次才能永久

可能是我感觉出了错 或许是我要的太多

是否每个人都会像我 害怕相见的人已走了

也许从未曾出现过 怎样去接受才是解脱

是否爱情都会有折磨 可我不承认这么说

注定等待你我已足够 所以放心才能更快乐

当你有一天对我说 我依然会在这里等着

......

缘分这东西真神奇，命运还是安排司机小孙成了小叶的“老公”，把她们紧紧联系到一起是一次打假处罚。小孙从湖北出车回来有顺带了几大箱白沙烟，这个烟在陕西很受欢迎，小叶就利用自己的关系替他卖给了几个商店，零散的也卖给来店里理发的客人。结果几天后，有一家商店被查出烟是假货被罚款几万元后找到了小叶，要求赔偿损失。小孙为了挽回女友将这笔款全部买了东西送给城中村的女友。面对这笔巨额罚款，小孙无力承担，小叶就拿出自己的积蓄并从姐姐哪借了一些钱赔偿了对方。

小孙很感激小叶，再加上前女友已经传出与他人的婚期，他就借了师傅些钱，在附近租了一套一室一厅，开始和小叶同居。小叶从农村出来的，再加上从小当家精打细算，厨艺也很好，她不乱花钱，把生活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小孙的收入最初是交给小叶的，工资、司机出车补助，还有每次加油，长途路桥费等多报的余头，很快小叶就还清了所有的借款，小孙也因为小叶的照顾，从精瘦精瘦的小伙变成壮实的汉子，满满的幸福肥。唯一的遗憾就是，小叶多次催小孙领结婚证时，小孙都借口单位跑长途没时间拖了多半年。后来小叶怀孕了，小孙单位要盖家属楼，原则就是，只要有结婚证就能登记排队内部价格买单元房。小孙知道这个消息回到单位已经是晚上五点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就要上总经理办公会定夺名单了。他连夜活动送了礼走了关系，人力资源部的人答应给他加上名字，但是特别强调第二天早七点半前拿来结婚证就有效，如果没有结婚证就取消排队资格。晚上十点正在家里睡觉的小叶被小孙喊醒：“赶紧起来，照张相，办结婚证用”。第二天中午，小叶看到了哪个结婚证，小孙兴高采烈的说已经登记过了单位已经排上队了，等着分房吧。

好像天总是不随人愿，小孙单位集资盖房需要用的土地是工业用地，土地变性办不下来，单位集资盖房的事情就黄了，孩子上小学时，哪个单位也倒闭了。小叶为了孩子上学在2006年买了北郊最便宜的房子，当时四周一片荒凉，但是规划里附近有一个小学。他的孩子一直在北郊上学去年考上大学去了外地。小孙单位倒闭后就自己买了出租车跑车，小叶的理发店后来拆了，家里有出租车收入，每天都有进项，小叶就专心在家带孩子，每天做好饭等着小孙出车回来，后来他们又买了第二辆出租车，小孙开始雇司机轮班出车，日子过得很是殷实。小叶全职呆在了家里，她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她想把孩子培养成才，她的家里孩子不允许说方言，从小就是普通话和英语。小孙的收入成了家里的重要支柱，每个月固定给小叶一些钱支付基本生活用，其他的小孙就自己留着了。小叶觉得都是一家人就没有在意。转眼孩子十二岁了，小叶也四十多了。手里有了钱，平时也不开车了，两个出租车都雇了司机跑，小孙就经常和几个朋友出去玩。有时候去外地旅游，有时候去爬山。因为有钱，小孙性格也变得暴躁起来了，动不动砸家里的东西，还有几次家暴，小叶和小孙一吵架，小孙就闹失踪，几天不回来。小叶后来才知道了，他那个城中村的前女友离婚了，小孙又偷偷和她搅和到了一起。

他们的儿子每次在他们吵架的时候，总是一脸冷漠。有一次，他对小叶说，你为啥不离婚，你自己过不好属于自己活该，你不要说为了我，你陪着我让我感觉到压抑。小叶就在这样的家庭了坚持到了孩子考上大学，她和老公办了离婚手续。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儿子除了放假回来住几天，平时也不怎么联系了。

小叶父亲65岁时去世，心脏衰竭。小叶的弟弟因为母亲的出走，不原谅父亲，大学毕业后就去了山东每年按期给几笔生活费，很少回来探望。小叶姐夫调动工作去了外省，老人家也曾随大女儿去了南方，二个月后因为不能适应那边的环境，吃不惯发甜的饮食，就回到了北方一直跟小叶生活，直到去世。

念完经，小叶做完早课，用斋饭，一个馒头大半碗粥，感觉很满足。中午小叶回到寺庙的寮房，躺下休息，刷着抖音，看到了年轻时的偶像李亚鹏在处暑时节新发的短视频，穿着布质体恤光着脚种萝卜，当年演绎爱情剧的人也在俗世呆腻了的人，有了更高的境界开始享受出世的修行了。

小叶后来睡着了，睡得香得很，还做梦。师父进来喊去做义工，积德行善佛就会将功德加持，消灾祛病。她总觉得自己的妈妈可能也在哪个庙里住着，在哪里给心灵找一个归宿，冥冥之中，说不定哪一天就能遇见。

时光就这样在每天的早晚课中安宁的度过，小叶信佛后经常说，佛是修来世的，这辈子的不如意就让在来世变好吧。

本文编辑：杨荔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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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红梅，70后，大荔人在阎良工作，财务工作者，喜欢素简生活，追求内心的丰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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