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那些安分的餐店 | 宁白

文/ 宁白

杭州的老城,小巷纵横。世俗生活的印迹,在其间铺展开去。

那天,入一高墙深弄,静谧无人。忽见白墙中木门半开,门边镶一块两尺见宽的店牌。进入,天井后的老式房子用作餐厅,高深宽敞,桌椅之间,绿叶扶疏。服务员着蓝印花布衣裳,一脸笑容请坐、倒茶。深巷、白墙、老屋、村姑,恍入古村大宅。

对坐两人,点菜三款。那款鲈鱼,鱼身鲜亮,汁水澄白,上缀红椒丝、绿香菜、黄柠檬。一尝,肉极滑嫩,味鲜浸舌。所吃鲈鱼中,以这款烧法出新,色泽艳丽。记得一位老店厨友曾说,家常菜能烧出与众不同,可见功力。

邻席,入座两位北方妇女。上桌的菜品,清鲜雅洁,尽显江南秀气。与她们搭话:杭州菜好吃吗?一位开心地应说:去年出差来这里尝了,念想着,今年与妹妹过来玩,领她也来尝尝。

山前,有一旧巷蜿蜒,传闻弄内有一小店,菜式不多,食材上乘,口感原味。

远远看到那条小巷,屋宇旧陋,街面坑洼,饭店牌匾倒是醒目。进里面,小院整洁,卡座三五,静闲怡人。农家小妹一沓白纸一支笔,脆声推荐:这里最好的菜是白斩鸡和红烧大肠。鸡在山坡散养,猪肠洗得干净。

白斩鸡端上,皮色黄亮,肉白渗血。调料是一碟酱油,很自信地要让顾客尝鸡的本味。连皮带肉送入口中,嫩、鲜、香、滑,在舌腔间翻转。此味,与菜场买回的、与闹市餐厅吃到的,大相径庭。那款红烧大肠,浓油赤酱,缀撒小葱,香气四溢。入口,烂熟糯酥,有油嫩之香,无臊恶之闻。洗大肠需用盐或面粉,反复翻转搓揉,是个力气活,也检测着你的诚心。异味不尽除,再好的烹饪技艺,也会让厨师难堪。服务员见我们嚼出喜色,上前添话:陋巷小店,想靠此菜亮名,是我们老板亲洗大肠,老板娘精心烹制。这样的菜品,犹如私房菜了。与老板聊:你家小店,处陋巷之深,何以名远?他笑答,菜好吃啊,再有网络助力。眉宇之间,透着喜气。

餐馆如此安于小巷。没想到,另一家旧弄窄巷内的点心店也是如此。

店处城南老巷内,卖生煎馒头,成了网红。周边的居民、大楼里的白领,争相品尝。城北的老伯大妈、大叔阿姨也坐地铁、公交车赶去一享口福。那天到店时,上午10点多,是早点与午饭之间的空当,厅堂已座无虚席。站立一旁,看一盘生煎馒头,竟有几十个,个个仅比葡萄略大,一口一个,好比从小吃到大的生煎馒头下的崽。东张西望一番,小店屋窄,厨房在二楼,一位师傅正双手端着平底黑锅,转身下楼梯来。发货处,见那锅面被小生煎排得密密麻麻,如巨型蜂窝。取货者纷纷唤:我50只!我100只!

把一只小崽生煎送入口中,想辨别的是,这新款,新在何处?个头小,肉不少,有汤汁,皮却薄,肉馅的油香,馒头皮的焦酥,搭配得恰好,在舌齿之间,搅成了一团鲜美之物。再喝上一口牛肉粉丝汤,百姓之谓“落胃”,无出其右。一算,吃二十几只与吃别处的几只,价格并未高多少。那么,他们为何要做这等麻烦之事?想来,还是因为店家开在深巷之故。

店处闹市不愁客,这是商家自得之语。店开小巷,想引客入店,只有动脑变法,使自己的菜点之香飘出小巷。即便有网络将你推至与闹市餐馆同屏,如无诱人菜点,那些“低头族”仍无意入小巷之深。有特色的菜式和点心,出自小街陋巷,该是“压”出来的精品。这一“压”,便有了安分。于是,不躁不闹地藏于深巷,以巧思、精烹,供独家之肴,诱你闻香入巷。

闲走巷弄,曲里拐弯中,也让你发现,市井的气息,于温煦平和里,悄悄多了别样的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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