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濛:盆、架、植物“三重奏”。|退藏

为什么要用西方音乐的“三重奏”来做题目?因为三种乐器演奏的音乐必须要和谐,才能在整体上表达音乐的思想。

同样,花开得好,要好盆衬托,好盆又需架子衬托。植物的美如果缺少了盆与架的衬托,再好的名花异树美草也会让人觉得美中不足。

盆、架、植物,它们一个都不能缺,并且要互相和谐,摆放植物成其“三重奏”,才能如音乐般,演奏出翠色的幻想曲。

古人的“三重奏”

·TUI CANG·

并不是直到当今才需要讲究“三重奏”,随手翻开历代名画画册,在图画中,庭院里,厅堂中,书斋旁均有盆架植物配置完美的艺术。

在盆与植物的搭配上,古人用足力气,不惜工本。

明人植蒲,讲究的文人用宋代定窑盆作水盆,用这名贵的盆来衬托一棵小草,高雅绝伦。现在能见到的宋代的花盆有影青、哥窑、钧瓷等等,形态高雅,菱花、海棠、灵芝、祥云等造型寓意吉祥,精美高贵。

古人对于“三重奏”的创作顺序,是先有植物,然后配怎样的盆,高的矮的长的短的方的圆的六角八角,什么质地什么色彩等等,再然后以盆配架。

架子的质地大多以硬木为主,既结实有支撑力又具美感,它的粗细弯曲高矮绝对要衬托盆与植物,这是讲究的做法。

如此讲究出来的“三重奏”,表现的境界各不相同,可以表现凝重深沉之境,也可表现轻松飘逸之意。盆架植物也可表达华丽精致的富贵气,亦可显示简雅朴素的文人气。

搭配得好不好

得看主人的艺术修养

·TUI CANG·

盆架植物的组合是一门学问,关系到美的追求。说大一点,它与哲学美学都有关系。历代文人之所以能把盆架花搭配得那么好,主要是与他们的学问和艺术修养有关。

我的专业是研究文人画的,种花植草只属业余之好,不过在这过程中,是用绘画的方式去对待。

比如红花不能配红色的盆,高雅而低调的植物不能配色彩绚烂的盆,亭亭玉立的植物空灵秀雅,如果配上一只笨重的大盆,味道就不对了。

在我看来,宁愿盆偏小也不要偏大。好比模特选美,头小就显得身材修长,身材再好,头偏大肯定吃亏的。

菖蒲盆紫砂段泥全手工制,王大濛设计,植韩国群青蒲,细密短小,座架以清代红木老架置之。

还要根据植物的形态配盆与架,要不然培养花草的功夫就白废了。我个人在这方面有些体会,举些例子。

我的“三重奏”

·TUI CANG·

我收藏了很多花架,形式多样,高低粗细大小各不相同。院子里的盆花开了、草长好了,就不厌其烦地配座架,一旦满意,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欣喜。

早年得三角型花架,楠木质(图1)。

图1 楠木三角型花架

当初的设计者造型极具巧思,用西方审美观念看,它的构成变化多端,上下左右都有不同的变化,所谓形简约而意丰富。三角型稳定,盆摆放在上端,出水孔正好在三角中间,颇具透气性。

其实这是江南标准的兰花架,兰花开时,用此摆放兰花。

架子三支柱刻铭云:

三点撑撑起瑞草苍松秀竹慢品静观皆是福,三角形形同一人二人三人种花品草都是乐,三木联联合三角六角众角座稳安好花似笑。

架子上有了铭文,赏花观盆品架的过程中,就多了一个欣赏的角度,令人百看不厌。

图1-1 楠木三角型花架

满盆花开的建兰,花名“宝岛仙女”(图2),花型呈蝶状,好似众多飞舞的蝴蝶。配上清式兰花架,圆型三弯腿,腿足上弯,腿中部亦设计上弯的造型。设计者对这些弯而上翘的处理,好似植物的生长,与植物构联,气脉相通的S型走势,架与花形成生命的活象。

盆用的是我设计的紫砂兰盆,以素简为主,敝口收足既透气亦有高逸之韵。花盆架三者搭配形成韵律,兰花密,花盆疏,座架密。紧与松,疏与密,如同呼吸一般。

图2 “宝岛仙女”配紫砂盆再配以清式兰花架

以虬干古梅配盆,立意在矮丘之中生长出的古梅(图3)。选的是平板釉盆,这盆是改制的,常规不可能有这样的平板盆。钻孔大小数个,可漏水也可作固定梅桩用。座架选择得古味的仿宋小几相配,正好衬托古梅桩。

江南的春节正好花开,寒香徐来摆放案头,别有一番君之态,似金冬心画的梅花之气息。这件古梅桩的造型搭配首先在立意,然后在寻找盆与架的过程中,去接近最初的立意。

图3 虬干古梅配平板釉盆

万年青配的是我自己设计的万年青盆(图4),盆借鉴了东瀛江户时期的万年青盆样,材质使用紫砂,不施釉,天然无雕饰,追求素朴的书卷气。

万年青来自东瀛,老桩叶态沉静。座架用的是现代材料,细金属方管烤亚光黑漆架子。艺术当随时代,现代材料运用得当,照样得文气通文脉。

图4 来自东瀛的万年青,配王大濛自己设计的万年青盆,座架是细金属方管烤亚光黑漆架子。

东瀛淘得竹座架(图5)甚是欢喜,做工精细,构思巧妙,且年份久远。竹座架性格上与植物极其相配,摆放植物好看,不摆放时本身也是一件艺术品。

竹架的文气不是其他材料可以比拟的,遗憾现在很难淘到工精完美的座架。

图5 东瀛淘得的竹座架

一组一手可托的小花小草摆放在一个大竹架上,也是一番风味(图6)。不同的花草聚在一起产生一种韵律,花草之间形成一个气场,点线面奏出一曲淡淡的乐音,闲花野草总相宜。

看似平常,也得要用心经营。大手笔用心经营,最后又好像没有经营是最难的,“风吹水上自然成纹”就是这个道理。

图6 一组一手可托的小花小草摆放在一个大竹架上,也是一番风味。

最怕的是做张做李地摆放设计制作。常常见到一个盆景,颇有意味令人遐想,在抽象之中足够表达一种梦幻,作者在竹林旁摆放一个瓷小人,这就大杀风景,一下子把我们拉回了现实,梦幻全无,要知道盆栽艺术是形而上的。

举例就到此打住,道理都在其中。我每一组盆架植物的组合,其实都是一个小小的创造,乐在其中。总之,盆架植物的组合摆放不管怎么变化,都得在整体之中去思考,最后呈现一种意境。

文图|王大濛

编辑|汤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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