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孤独，再难春风沉醉

文/ 宇帆

大家好！欢迎收听早茶夜读，我是张宇帆。

这周我们共读郁达夫的《春风沉醉的晚上》。这篇短篇小说写于1923年7月，郁达夫于1922年7月回国，刚好处于“五四”后阶段。他没有了在日本留学时国家发给留学生的津贴，需要自己工作维持生活，再多的浪漫才气在面对经济上的压力时都是窘迫无力的。这篇小说也同样描写了这样一个失意青年，一定程度上也算他的自叙吧。

文中的“我”回国后因失业，居住条件直线下滑，最后搬到了贫民窟中的一个小房间。整座房子也不过一丈几尺高，“我”住在楼上的房间更是矮小不堪，伸个懒腰似乎能捅破屋顶去。就这么猫额大小的空间，房主还将它隔成了两个小房间，“我”住在楼梯口的小房，外间的住户要从我的房间出入，所以“我”的房租也要便宜几角小洋。“我”的隔壁住的是一个烟厂的女工，进进出出都需要经过“我”的房间，在作者的如此有意设置下，回国归来的知识青年和一个烟厂女工在这个暗黑的空间不可避免地相遇了。

邻住者叫陈二妹，父亲刚去世，在烟厂做着超负荷的工作，工钱却还不够付房租。那时，“我”健康状况不佳，只能靠着不知何时能投中的翻译稿费勉强为生，神经衰弱症发，只得每晚到无人的马路上散步，天将明时才回家。在偶然得到五块稿费后，“我”想着“横竖是不够用了，我索性来痛快的用它一下罢”，买了一堆好东西，二妹误以为“我”和坏人为伍，想要劝阻“我”。那时的“我”怀着对生活的末日心态，而陈二妹即使在自身艰难的环境下却还关心“我”，散发着善意与温情，知识分子的处境在那时候甚至不如这个女工。两者看似不对等的社会地位，在大环境之下，你我的境遇却从未如此贴近，彼此达到身份认同，时代之下你我皆是边缘人。

“我看了她这种单纯的态度，心里忽而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情，我想把两只手伸出去拥抱她一回，但是我的理性却命令我说：‘你莫再作孽了！你可知道你现在处的是什么境遇！你想把这纯洁的处女毒杀了么？恶魔，恶魔，你现在是没有爱人的资格的呀！’”

春光明媚万物复苏，刚留学归国，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不正该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时候吗？而我们的主人公身体是羸弱的，有神经衰弱症，找不到工作，也做不了苦力活，连自杀的勇气也没有，只能称自己“黄狗”；精神也是孤独的，白日不敢出门，长久待在不见阳光的小屋，只能夜晚漫步在无人寂静的马路上，作些漫边的空想；甚至，在面对女性时他也是失意的，欲爱而退，渴望爱情却碍于自卑，欲望在现实面前却步。现实状态与应然状态相去甚远，他被关在畸形生活的监房。

只有夜晚，春风沉醉的晚上，郁达夫取了一个听起来就让人心生荡漾的题目。夜晚本就更能引发人的思绪，任由飘荡，可以想着诗和远方，回到白天，灵魂抽离梦境，不得不面对现实，就好像白日的热闹是他们的，我独沉醉在春风拂面的晚上。可文中的“我”远没有这么惬意，他漫走在寂寥无人的午夜，孤独地找寻自己，可即使云层破处有星光，却好像也有蕴藏着无限的哀愁。突然想起重走五四路那天，白天我们聊百年前的爱国热血青年，晚上吃饭谈当下焦虑的青年。郁达夫笔下的孤独似乎延续到了今天，只不过如今或许很少有人会在春风沉醉的晚上在无人的大街上漫走一整夜，毕竟都是“996”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