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 亦思淳《同病相爱》(八)
文/亦思淳
【作者简介】亦思淳,曾用笔名老六。站在马路边看车水马龙,努力找到另一个自己的孤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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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相离
辽阔的草原上,骏马奔驰,离开十年了,映入眼帘的一切仍旧那样地熟悉。远处草地上扎着长辫子的小姑娘在追赶着羊群,一匹小马驹跟在姑娘的身后奔跑。
“朵儿,慢点跑。”远处传来了低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是阿爸,那是阿爸。
“阿爸,阿爸,我回来了。”颜成朝着马匹一路狂奔。
阿爸听见了一个男子的呼声,拉了一下缰绳,循声看着远处跑来的颜成,熟悉的身影,从远到近,从小变大。颜成停在了阿爸的马前,热泪盈眶,“阿爸,是我,洛伊。”
“洛儿,是洛儿。”阿爸跳下马,抱着颜成不停地哭泣,“洛儿,你都长大成人了。”
“嗯,阿爸,我长大了。”颜成抹掉泪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女孩,“那是妹妹?叫什么名字啊?我走时,她才刚出生,还没有取名。”
“桑朵。”族长给取的名字,“朵儿,快,快过来,你阿哥回来了。”
“阿哥......”桑朵跑到洛伊跟前,抱着他的屁股,头埋进他的腰间。
“朵儿乖,都这么大了。”颜成很欣慰,自己当初做了正确的选择,没有让这朵草原上含苞待放的花遭受蛊毒的折磨。可自己现在的决定又是错误的,两千多年后的那个世界里的欧阳雅,以后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弋阳,在哪里?”欧阳雅推开卧室门,就看见餐桌上颜成留下的纸条,简单地一句话,“对不起,我爱你,可是,我不得不离开你,没跟你道别,只因我有难以启齿的理由,也无颜再面对你。小雅,祝你幸福。”
“小雅姐?不好意思,弋阳老师正在手术,待会结束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弋阳曾经进手术室从不带手机,后来的某一天,突然带上了,交给手术室等候区的护士帮忙拿着,交待了只要是欧阳雅的电话,一定要马上接。
欧阳雅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整天,从日出到日落,可天上终究没有出现星星和月亮。在夏季的夜晚,颜成陪她一起看满天繁星,可现在终究只是春季,星星似乎还没有从冬眠中醒来,或者它们和颜成一起消失了,再也看不见了。
“和你能爱到死,是否太传奇,宁愿病痛滋味,缠着我,孤单中回味,用药来自欺,医好你、医伤我,已用尽心机,同病相恋,一生铭记。”欧阳雅截取了这一句歌词当做铃声,在答应颜成的求婚后,她并没有马上去办理手续,只是用颜成希望的方式生活在一起,可她并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颜成身上的蛊正在安静地进入她的体内,慢慢地吞噬她的子宫。“弋阳,手术结束了?”
“嗯,怎么了?小雅。生病了吗?”
“你来我家,行吗?”说着,欧阳雅在电话的这头哭了起来,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说好要结婚的颜成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当初那些打动她的话为何又要说出口。
“别哭,小雅,等我。”弋阳从未见过欧阳雅落泪,这撕心裂肺地痛哭揪着他的心,他无法再坐下来整理手术资料,给徒弟交代完之后,匆忙离开了医院。
“洛儿,蛊毒解除了吗?”阿爸阿妈送走洛伊后,每年的春季都会回到这片草原上,他们的族人每一年在这里,送走了中蛊的幼年男子,等待着家人的归来。“十年了,再不回来你就会像他们一样彻底消失了。”那些等了十年都等不到的族人,终究在未来的某个世界里消失了,从祖先传下来的蛊毒,族里的男子从娘胎里便带着,谁都逃不掉躲不开。
“阿爸,我的蛊毒已经解除了。”看着阿爸苍老的手,抱着自己的阿妹,洛伊庆幸,终究没有让阿爸阿妈苦等十年,没有在另一个世界彻底消失。
“洛儿,太好了,太好了,走,我们回家,阿妈看见你,病马上就会好起来了。”阿爸抹着眼泪,送走了洛伊,阿妈每天深夜独自流泪,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说如果十年后,等不到洛伊,她也随着洛伊消失。
“嗯,我带着朵儿骑马,阿爸,你赶一下羊群,我都忘记了该怎么去和它们相处了。”桑朵牵来自己的小马驹,才发现洛伊根本坐不上去。“朵儿,我们牵着走吧,你陪阿哥看看这辽阔的草原。”
“嗯,阿哥,太好了,我也有阿哥了,他们就不会再欺负我了。”桑朵围着洛伊高兴的转着圈。
颜成无法想象,自己离开的这十年,父母和妹妹经历了什么,母亲的身体到底怎样了?妹妹难道一直受着别人的欺凌成长吗?父亲苍老的速度太快了。这一切的一切,这十年,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一无所知。
“小雅,怎么了?”弋阳直接打开了欧阳雅家的门,那是在拿到房门钥匙后,小雅拿给他的,说是怕自己会忘记带钥匙。只见欧阳雅蜷缩在茶几边上,茶几上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弋阳走过去拿起来仔细地看着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文字,颜成,怎么就这样离开了?
“小雅,你的戒指?你的戒指怎么变成暗红色了?”弋阳放下纸条,准备伸手去扶起欧阳雅时,突然发现了她手指上戒指的异样。
欧阳雅看了一下颜成给自己戴上的戒指,暗红色,甚至有一些发黑,看着看着,突然一阵眩晕,倒了下去。弋阳抱起她就往楼下跑,匆忙地拦住一辆车送到医院。
“弋阳,这个女孩儿,哎,怎么说呢?”今天急诊室的医生刚好是弋阳的朋友,从他的初步诊断来看,没有任何异样,可总感觉哪里不对。
“程浩,说吧,我妹妹怎么了?”
“什么?是你妹妹。”程浩并不知道弋阳还有这样一个妹妹。
“嗯,不是血缘的,不过,是我妹妹。”弋阳也解释不清他和欧阳雅的关系,“她到底怎么了?我对内科不熟,你就直说吧。”
“好。其实,她根本没有病,像现在这样昏迷不醒,我也无法解释。只能挂着液体,等她自己醒来。”程浩看着欧阳雅无奈地说着,“不过,我建议给她做个全身检查,不会无缘无故地晕倒,然后昏迷不醒。”
“好好好,那你开单子,我去找个护工来帮忙。”说着,弋阳冲出急诊室。
“带去妇科看看吧,她这个检查单,你看......”程浩把彩超单子递给弋阳。
“怎么会这样!”彩超上显示着子宫只剩下一半,完全没有切口,也不像是先天性的子宫异常,剩下的另一半也很奇怪,靠着缺失部份的变成了黑色,其余的全是鲜红色。
阿妈躺在床上,听着桑朵在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朵儿,你回来啦。”阿妈有气无力地询问着。
“阿妈,阿妈,我们回来了,阿哥回来了,阿哥刚才突然冒了出来。”桑朵一边说着一边跑进了帐篷。
颜成跟在桑朵的身后,一起走进帐篷,熟悉又陌生的家。帐篷中间架着的炉子上方吊着一个大锅,突然让他想到了在欧阳雅的家里,小雅也喜欢没事把水壶放在灶上面,只是不会去开火。
“洛儿,洛儿,我的洛儿回来了,我的洛儿平安回来了。”阿妈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靠着枕头,向颜成伸出了手。
“阿妈,我回来了。”颜成走去拉住阿妈的手,蹲在她的床边,任她摸着自己的脸庞,欧阳雅也喜欢睡在床上时摸他脸的轮廓。
颜成回来了,不,是洛伊回来了,族里传开了消息,能够从未来的某个世界平安归来的男子不多,许多男子都是碌碌十年,找不到那个可以解除蛊毒的人,要么回来承受一世的折磨,要么在另一个世界消失。
阿妈在颜成回来后一个月就可以下地了,身体一天比一天硬朗。前来说亲的人也越来越多,能够解蛊归来,就可以延续香火,也可以让自己的部落更加壮大,来抵御王莽的剿灭。可说亲的人越多,颜成越是难受,他不喜欢别人叫他洛伊,他不喜欢族里女子的做派。或许,是受了未来世界的影响太大,他更希望找一个独立自主的女子,有理想有追求,为事业去努力打拼的女子。其实,说到底,他希望在他的世界里找到另一个欧阳雅,可古时哪有那样的女子。
“陈老师,我妹妹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弋阳拿着彩超单子,找到了妇科主任询问。
“小弋啊,说实话,我从医三十多年了,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陈老师也有点无奈,这个年近六旬的医生,在本市本省乃至国内,都是知名的妇科专家,可是,这样的奇特报告,她从未见过。“我把这个检查的全过程发到全国妇科专家群里,询问一下,有没有哪位专家见过这种特例。”
“谢谢陈老师,有你这句话,小雅就有了希望,她一直这样昏迷不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弋阳看着电脑显示器上动态的彩超图,拉着陈老师的手。
“先住进医院输液吧,她这样昏迷,只有靠液体给她维持营养和水分了。有任何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别想太多。”
“嗯。陈老师,太感谢了。”
欧阳雅就这样躺进了妇科病房,除了弋阳和文哥珊姐白天轮流照顾,刘姐每晚守在医院里。病床上的欧阳雅,满脸苍白,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心疼。她不敢告诉欧阳雅的父母,在没有查清楚病因之前,什么都不敢说,两个长辈知道了,不知会急成什么样。
“刘姐,今晚你回去休息吧。”弋阳把欧阳雅家的钥匙递给刘姐,“你去小雅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来的时候,给她带一些换洗的衣物。”
“没事,小弋,你要好好休息,我陪着她。”
“刘姐,我请了公休假,明天开始,可以在这里陪她一周。你帮着她多顾顾书吧里的生意,不要因为小雅不在,生意变差了。”
“好好好,小弋,那明天我带些衣物过来,有什么需要你打电话,小雅的手机我帮她拿着,万一她父母打电话来,我也可以应付一下。”
“嗯。”
病房里只剩弋阳和欧阳雅,拉着小雅的手,弋阳安静地落泪,用嘴亲吻着她的手。心底无限地悔恨,恨自己当初没有勇敢一点,去争取眼前这个女子。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在颜成求婚之前,对欧阳雅表白了,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会改变。
“洛儿,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族里适龄的几乎都托人来说了亲,可你就是一个不见。”阿妈坐在火炉边拉着颜成的手,草原的春季,夜幕降临时特别地寒冷。
“阿妈,有件事我想跟你和阿爸说一下。”
“他阿爸,进来一下,洛儿有事。”阿妈对着帐篷外喊着,阿爸正在外面给马匹梳理鬃毛。
“怎么啦?”阿爸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走进帐篷。
“阿爸,你坐。我有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怎么了,洛儿。”
阿爸也坐在了火炉边,桑朵在床上睡熟,颜成看着火炉,想到了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和爷爷,冬季生起了碳火,围坐在一起取暖,火盆边放着红薯和土豆。
“阿爸,阿妈,我想换一个名字。”
“为什么?你这小子,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巫师取的,轻易换不得。”阿爸有点生气,突然大声吆喝起来。
“他阿爸,你小声点,别吵醒朵儿了。”阿妈拉了拉阿爸的衣袖,“你听洛儿说说,总是有缘由的,瞎发什么火。”
“阿爸,阿妈,我在另一个世界叫颜成,我也习惯了这个名字,每当听见别人叫我洛伊时,我总觉得恍若隔世。”
弋阳看着病床上的欧阳雅,脸色苍白,不可知的恶魔正在吞噬着她的身体,每天的彩超,显示她的子宫正在一点点地减少,却查不出原因。没有预兆,从几年前给欧阳雅手术之后,弋阳都会让她定期到医院做体检,每次的体检都是一切正常。可如今这突然一点点消失的子宫,到底是为什么?
“小弋,你出来一下。”陈老师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哀伤的弋阳,无比心疼。
“怎么了?陈老师。”弋阳走到病房门口,看陈老师的神情,他知道,依旧没有好消息。
“姑娘的子宫保不住了,她生了小孩没?”
“没有,还没结婚呢。”
“哎,可怜的孩子,这一生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陈老师无奈地说着,“国内的妇科专家我全部问过了,没有任何人见过这种病例,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切除子宫,保住性命。”
“嗯。我明白,陈老师,只要能保住她的性命,不要让其他的器官也像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就好。”
“那手术就定在明天早上,我亲自给她做。你也一起,在旁边陪着她,鼓励她。”
“好。谢谢你了,陈老师。”
“可是,洛儿,我们都习惯了这样称呼你,你应该忘掉另一个世界的一切。”阿爸有点担忧,回来的族人里曾经有过忘不掉那一段人生的,最终葬送了生命。
“好吧,阿爸,听你的。”颜成有点莫名地失落,“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回帐篷了。”
“好,洛儿,不要乱想了。”
颜成转身离开阿爸阿妈的帐篷,看着辽阔的草原,满天的繁星,围栏里的羊群,马厩里的马匹,这一切都变得那样地陌生。他开始想念搂着欧阳雅漫步在街边,欣赏城市的夜景;想念欧阳雅家里的厨房和沙发,想念另一个世界里的一切。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为了余生不受折磨,他牺牲了自己最爱的女子。以为离开便是结束,可谁又曾料到,离开不过是另一种开始。
走进自己的帐篷,是刚回到这里的时候,族长和阿爸,还有族里其他的长辈们帮忙搭建的。宽敞却空洞,阿爸说等他成亲后,帐篷自然就填充满了,可成亲对他来说似乎越来越远了,没有了欧阳雅的世界里,他真的能够开始本就该继续的生活吗?
朦朦胧胧中,颜成回到了欧阳雅的身边,看着躺在床上熟悉的小雅,苍白的脸,突然从她的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浸透了枕头。颜成猛然惊醒,原来只是一场梦,可梦里的一切感觉那样的真实,他似乎抚摸着欧阳雅的脸庞。颜成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起身走出帐篷,天已微亮。
“小雅,你要挺住,我在身边陪着你。”弋阳推着病床,走到了手术室,在更衣室前摸了摸欧阳雅的脸,这苍白的脸,如果不是还能感觉到体温,真如一具死尸般的恐怖。
“小弋,放心,我会尽全力,国内的妇科权威已经连线了,现场视频手术全过程,在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马上就能解决。”陈老师看着弋阳有心无力地做着术前消毒,安慰着他,“这个小姑娘的求生意识很强,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的。此刻,穿上这身衣服,就是一个医生,抛开所有私人感情,个人情绪,全力协助我。”
“知道了,谢谢陈老师。我缓一缓,就进来。”
弋阳的缝合是全院最好的,几乎看不出任何疤痕,陈老师让他来给欧阳雅做缝合。可他无法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躺在手术室的是他最爱的人,甚至超越了爱人。可他明白,任何一个医生都有可能面对自己的亲人、爱人或者仇人,只有抛开所有杂念,才能以一个医者的姿态正视手术,成功地完成手术。
手术刀在欧阳雅的肚皮上划开,一层,一层,又一层,直到打开整个肚皮;颜成看着被晨曦笼罩的草原,突然从肚子传来一阵,一阵,又一阵的痛,就像刀子用力地划在身上,痛得蜷缩在地上。血液一点一点的渗出,浸湿了欧阳雅下方的肌肤,心跳和血压都在往下降;颜成在地上痛到无法呼吸,想要呼救,却喊不出声来。
“小弋,你来看,快。”陈老师有些焦急,“快,马上打开显示器,我要跟专家们视频通话。”
“怎么了?陈老师。”弋阳一直在手术室的角落里,等着陈老师结束后缝合,这突然发生的插曲,让他意识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记得几年前自己给欧阳雅切除阑尾时,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手术也结束得特别快。这一次毫无征兆的昏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爸,阿爸,快来,阿哥晕倒了。”桑朵刚跑出帐篷就看见了蜷缩在地的颜成。
弋阳跑到手术台边,看着欧阳雅敞开的肚子,可奇怪的是,并没有看见子宫。“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昨天最后一次彩超还能看见剩余不多的子宫,可今天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陈老师,只有先找找,把整个腹腔检查一次。这种情况我们都没有见过。”视频那头一位专家说着,其他的都附和着,“这种情况从未见过,只有先找一下了。”
“好,我给她的腹腔做一个全面的筛查。”陈老师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这样棘手的病例,一生中参加过无数次的学术交流,国内的、国际的,从来没有听任何一个教授讲过这种特殊病例。没有癌细胞,没有其他微生物进入体内,没有误食任何东西,可子宫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消失,甚至因消失流失的血液都没有见到。
阿爸听见桑朵的呼喊声,从帐篷里冲了出来,抱起蜷缩在地的颜成;阿妈连忙去找族长,请巫师。在帐篷里唱啊跳啊,好不热闹,“蛊毒彻底消失了,他好了,等着他苏醒吧。”一阵喧闹之后,巫师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阿妈拉着颜成的手,阿爸连忙跟在巫师的身后作揖,族长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家洛伊终于好了。想想当年,你阿弟把你身上的蛊转到自己的身上,最终承受不住折磨,早早地离开了。现在好了,都好了,你家的香火有人延续了。”
“是啊,若不是体弱多病的阿弟,我们家的香火早就断了。”阿爸想到了自己早早离世的阿弟,“感谢神明保佑,洛伊终于好了,我也对天堂的阿爸阿妈有个交代。”
“小弋,你来缝合吧。”陈老师叫来了侯在一旁的弋阳。“是啊,可以缝合了,这个病人没有任何问题。”其他的专家在视频里说道。
“只是,可惜了,她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陈老师有点惋惜,“小弋啊,等病人醒了,你要好好安慰一下。”
“嗯,知道了,谢谢陈老师,辛苦了。”弋阳缝合着伤口,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把任何私人感情带进来。作为医者,欧阳雅曾无数次地告诉过他,要做一个纯粹的医生,让她引以为傲的哥哥。
消失的子宫,带走了连接着欧阳雅和颜成的唯一纽带;消失的蛊毒,切断了颜成和欧阳雅唯一的关联。他们就这样生活在同一个国度的不同世界里。颜成作为洛伊,听从阿爸和族长的安排,与其他部落的女子定了亲,是那个部落首领的小女儿,他们那片草原上最美的花朵;欧阳雅接手了文哥手上的股份,完完全全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弋阳搬到了她的家里,住在颜成曾住过的那间卧室,照顾着欧阳雅的身体。在那片草原,除了颜成,没有人知道埋在他心底的欧阳雅,无法忘怀;在这个世界了,除了欧阳雅,谁都知道颜成存在过,然后消失,无人提及。
颜成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走进草原的最深处,躺下,看着黑暗的天空,想着另一个世界的欧阳雅;欧阳雅会在清晨醒来时,坐在沙发上发呆,然后告诉弋阳,自己在梦里见到一个男子。颜成想起了在街上偶然闻到的欧阳雅的味道,在电梯里找到了那个一直在寻找的人,在书吧里与她的相识相知相爱;欧阳雅说着她在梦里与一个陌生男子,相遇相识相爱,梦里的一切那么真实,甚至看得清梦中人的脸庞。
两个家按照各自部落的风俗筹备着婚礼,从下聘,到接亲,迎亲,送亲。颜成麻木地看着忙碌的阿爸阿妈和族人,仿佛他的亲事是全族的大事。是啊,部落里平安回来的族人太少了,延续香火,壮大部族,是他身上逃不掉的宿命;欧阳雅每天往返于书吧、市场和家,弋阳一下班就到书吧守着她,休假时陪她一起去市场挑选食材。可弋阳的所有行为都让欧阳雅感到熟悉,对,在梦里发生过的事,在白天与弋阳重复着。
“弋阳,手术之前,我发生过什么事吗?怎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弋阳像往常休息日一样,陪着欧阳雅去市场,走在路上,欧阳雅突然觉得似乎曾经和谁来过。
“你发生意外,丧失了部分记忆。其实没什么大事情发生啊,你手术前,每天都是这样生活的,偶尔偷偷懒去逛逛商场,买买衣服首饰,然后一通电话让我来当劳力。”谁都不敢提及颜成,那封他离开时留下的书信,一直放在弋阳办公室的抽屉里,生怕在家里会被欧阳雅发现。
颜成在他的世界里,努力地扮演好洛伊;欧阳雅在她的世界里,安静地寻找丢失的记忆,和梦中真实的情景。颜成在他的世界里,慢慢地接受洛伊这个称呼,学着骑马、放羊,跟在族长的身边学习处理部落的事务;欧阳雅在她的世界里,慢慢地习惯每夜的梦境,学着处理好书吧的一切杂事,弋阳陪在身边,沉默地告白着。
春夏秋冬,颜成的世界里,四季分明,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在夏季到来时将嫁到颜成家里,不,是洛伊,他只能让自己以洛伊的身份去成亲,去接受这一世逃不掉的命运;春夏秋冬,欧阳雅的世界里,春秋两季短得可以忽略不计,不分明的季节,弋阳的陪伴,无声地告白,渐渐侵入了她的心,那个只在梦里相见的男生,此生也许只是梦里的一个影像,何不敞开心怀,走进一段新的感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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