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颖:方天画戟|剧本(1)
文/毛颖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著有《管的着吗你》《往事如烟》《红月亮》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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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樘瓮城广场~城楼·日·外~内
东汉。中平四年。公元187年。
蓝天。白云。黄土。坚城。
广场上,20个精壮小伙,合力拉动粗绳,竖起放大数倍、旗杆般高挑的铜铸方天画戟,阳光下,巨铸金光灿灿。
皮盔皮甲、皮毛头饰、威武精壮的百余名兵士,沿黄土磊筑的城墙列队,面向广场。
广场上聚集很多农牧百姓,大多敬畏仰望竖起的巨大铜铸方天画戟,部分人殷殷看门楣上刻小篆体“伍樘”字样的古朴城楼。这里是地处“河套”对“伍樘”军镇。
城楼上,素袍无冠的吕布,盯着竖起正合拢固定机关的铜铸方天画戟。
他身边,铜包皮甲、白色盔缨飘飘的张辽,不无忧惧看下面瓮城里的百姓。
吕布低沉地:明告方下百姓,我走后,但遇滋扰戕害,勿吝物什财帛,(指瓮城广场中央竖起的巨型铜铸方天画戟)尽皆速速聚于此戟之侧,可保平安!
张辽:凭兄长之威,或可一时奏效,只怕日久……
吕布:义父许我每年回乡一月,不怕。
张辽:丁公虽如此许诺,然,若当真大开征伐,战至遥远,未必能践。
吕布:战至遥远时,此方必已平定如昔。
张辽还想说什么,看见下面百姓向城楼涌来,殷殷仰望,有些已做出膜拜姿态,转而看吕布。
吕布猛转身背对城下,疾奔侧面阶梯方向,对追来的张辽:依前所议,代我分发——(唰地扯下阶梯旁堆砌物上蒙着的白绸,露出堆积如小山的串钱、马蹄金和上面的一堆简卷)与众道别!(噙泪)
远行模样的云草携白纱遮面、一身出远门装束的月儿疾上阶梯,迎住吕布,双双跪倒。
云草:方主。(与月儿双双伏拜)
吕布双手搀扶:快起!(打量月儿身形)长成许多!(不容月儿答话,转向云草)待吕昶接夫人归来,便带尔等启程。(对月儿)寻得亲属不易,日后好生过活。(腰中摸出半个巴掌大雪白龙纹玉珏,拉扯月儿衣袖,置于其上)洛阳天子之都,繁华地,衣食贵,若遇艰难,此物可助一时温饱。
月儿激动,不肯收,双手捧住玉珏跪倒:方主——
吕布挥手:收好!(对云草)下去等吕昶。
云草月儿施礼转身,刚要开步下阶梯,吕昶和三个家丁血污奔来,凄厉嘶喊“方主”。
城楼上众人大惊。
吕布疾步迎住,关切、忧惧地:怎的这副模样?夫人何在?
吕昶跪倒叩头,哭腔:吕昶无能!未及赶到,便遭匪盗,厮斗不过……
吕布:何方匪盗寻死!没报伍樘名号么?
吕昶:报了,报……(连连叩头)吕昶无能!吕昶该死!
字幕:吕昶。吕布侍从。
吕布一把搀起:可曾追来?
吕昶:不曾。
吕布:遭了!夫人!(疾下阶梯,急迫命令沿阶梯守卫兵士)取戟!备马!五骑随我同往!
七八个兵士应声疾动。
张辽追来。
吕布不回头,断然呼喝:文远留下,诸事依旧!
张辽戛然止步,回望瓮城广场上刚刚竖起的铜铸巨型方天画戟,满目忧惧。
铜铸巨型方天画戟特写。
黄土路·日·外
道路模棱,两侧林木田地满是生机。
吕布素装无冠,策马疾行,顺向平握枪头巨大带双刃、白绸包裹红缨的方天画戟。
身侧身后,五骑尖兵紧随,背弓袋箭、宽身薄刃环首刀在握,权当马鞭。
马蹄急切,尘土飞扬。
吕昶只身单骑追来,喊“方主”。
吕布闻声回望,带慢战马,呼喝:怎不带她二人速速上路。
吕昶追到,习惯性地娴熟接过吕布手中方天画戟:迟半日无妨。匪盗多变,也怕途中遇上。
吕布略想一下,重重点头,赞赏地:也对!(策马加速)
伍樘瓮城广场·日·外
张辽立于巨型铜铸方天画戟旁,城楼上的金钱简卷已移到身边,十几个兵士环绕把守。
张辽对聚拢来的众人朗声:方主家中诸事庞杂,令辽代其向众乡人道别,及按册录派布营生之资……
众人嘈杂:“方主不见我们了么”、“方主大义”、“谢方主”、“方主此一去何日得还哪”、“文远少侠也随方主同去吗”……
张辽指巨型铜铸方天画戟,高声:方主有言——日后,汝等但遇滋扰戕害,勿吝物什财帛,尽皆速速聚于此戟之侧,可保平安!
吕氏坟地·日·外
松柏参差、坟茔嶙峋、略显荒芜,但能看出规模和规矩形制。
黑巾蒙面的华雄,横刀纵马游弋坟茔间,霸气凛然。
手下匪众聚在小篆字体镌刻“先父吕氏良公之墓”墓碑的较新大坟和紧邻的土坯小房旁,呼啸盘桓,四下五六个血肉模糊、痛苦嚅动的素装男女。
吕布妻子严氏被五花大绑在墓碑旁,泪流满面、一脸决绝,不避让匪徒不时杵过来的火把,怒目而视。
马蹄声近,严氏眼里闪出希望。
华雄大刀猛挥,匪众戛然住声。
林木间,方天画戟寒光闪出。
吕布持戟策马冲出林木,一眼看见被捆绑的妻子。
华雄大刀唰地抵向严氏脖颈。
吕布呼地横摆大戟,后面吕昶和五个骑兵齐刷刷凝住。
吕布手指华雄:露出脸面,放开我妻!
华雄唰地扯开蒙面布。
吕布虚眼:华雄——好你个狗贼!(握戟手发力)
严氏嘶喊:奉先,妾命不足惜!杀贼!(奋力伸头去,拿脖子去蹭华雄刀刃,倏而出血)
华雄慌忙撤刀。
吕布同时大喊:不可!
严氏哭喊:奉先杀贼!奉先——
吕布持戟手微颤,欲发、犹豫。
吕昶驱马凑近,低声:华雄恐意不在夫人。
吕布被提醒,想一下,果断竖起大戟,发力下戳。
嘭!大戟底部结实插入土地。
华雄:赤兔!
吕布:什么?
华雄:赤兔!我要赤兔!!(大刀抡向大坟)
吕布厉喝:我给!
华雄大刀堪堪砍到大坟之际,倏然凝住,毫厘之隙。
吕布焦虑地低声对吕昶:赤兔可曾放掉?
吕昶:放了五次,最远放出百里,尽皆转眼跟回,现还在镇中。
吕布:太好了!(拨转马头、拔戟疾去,下令)尔等留下,勿使夫人临险!(瞬间不见)
马蹄振动中,插戟土地无声龟裂,华雄远远看到,不由驱马倒退。
林地·日·外
吕布持戟策马狂奔,一脸急切,念念有词:赤兔……赤兔……(噙泪)
【回溯】险峻山道·日~昏·外
前一场吕布噙泪瞳仁中,映出本场景致——险峻山道,火红健硕、长鬃拖地的“怪兽”(赤兔马)追逐三辆带蓬牛车,牛惊逃、车散架,车中男女惨叫惊呼着跌出,有的被牛和怪兽踏中,喷血而亡,有的被散架后跌向崖下的车带得坠崖。
时光返回三年前。
吕布锦袍金冠,带喜气洋洋队伍,从岔道经过,见状飞马而来,向后伸手。
紧随着的吕昶递给他大戟。
吕布握住大戟,腾身离马跃起,大戟凌空翻花,带着疾劲风声抡向怪兽。
怪兽竟发出马嘶,腾身躲开,落定后居然静住,长鬃遮掩的瞳仁盯着飞腾半空的吕布。
吕布一击落空,大戟毫不迟疑前伸,人落地,再腾起,不顾一切向从散架车里跌出的少女身形平伸大戟,大喊“抓住”,人平拍落地,双手紧握长长伸出崖边的大戟。
少女拼命抓住大戟枝牙,顿时鲜血奔流。
吕布高喊:忍住痛,万勿松手!(就地翻滚,发力挑起大戟)
大戟带着少女,凌空飞来。
吕布高喊:松手!
少女并未松手,人跟着大戟扫向路面,洒下一路血迹。
吕布起身,踩住戟身,疾近少女,对跟过来的吕昶等人:小心那畜生!(凑近少女,去掰她握住大戟枝牙的手。
(叠画)
吕布给瘫坐在地、啼哭不止的少女包扎伤手,温柔地诱导少女活动伤手。
从旁帮手的吕昶对少女:别哭了。
吕布:让她哭吧。哭出来,心里便不怕了。(鼓励地冲少女笑笑)尽管哭,大声些!
少女强忍,不停哽咽。
(叠画)
夕色。
吕布随行兵士把要把包扎好、稍事清洁的少女扶上马。
吕布围着老老实实转圈看住他的怪兽,好奇打量,叨咕:我是该处死你呢,还是该留下你?(瞥见扶少女上马情形,转回看怪兽,吩咐)扶好,暂带回镇中,交云草将息。
扶少女上马兵士应着“是”,搂紧少女上马,缓缓反向而去。
几个随行兵士灰头土脸从崖下攀回,为首疾近吕布,叉手行李:禀方主,上下察遍,再无活人。尸首均已初整。
吕布试着抚摸怪兽:可有证身之物?
兵士首领:散落太远,尚未及……
吕布:记住地方,过后细寻。
兵士首领:是!
怪兽居然在吕布抚摸下向他靠拢,拿头蹭他,状似亲热。
吕布搂过怪兽头部,挥手示意惊呼着要上前的随行:不妨!(亲热拍打怪兽后颈)此乃幼马。
众人惊呼:幼马?
吕昶:幼马怎生如此高大?
吕布抚摸幼马鬃毛,湿红手掌给众人看。
吕昶惊呼:汗血马!
吕布:该是脱群了。暂且带回镇中。(对吕昶)你去。
吕昶:是。可……迎亲……
吕布:我娶妻,迎亲少了你,何妨?
吕昶哑然失笑:也是!(看天色)只怕要误时辰了。
吕布:快马加鞭,赶得及!我父代丁家送亲,纵使稍迟,也没计较。(上马)
【回溯】河滩·昏·外
送亲队伍显然遭袭,尸横枕藉。
溪流清澈,地上血迹已干涸发黑。
重伤、奄奄一息的吕布父亲吕良,吃力爬向挂彩新娘车轿,满眼绝望看着破裂、掀了顶子的轿厢里喜服破碎、半裸着满身血污、胸口插着刀、瞪眼瘫软的新娘。
吕布带人赶到,疾扑下马,奔近父亲,无可名状。
(叠画)
吕布搂着奄奄一息的父亲,泪流满面,不停呼唤“父亲”。
吕良捯着气,嘴里冒着血泡,指新娘,想说话,发不出声,直瞪瞪看着儿子,死不瞑目。
吕布“父亲”的呼号震天动地。
【回溯】并州守将府邸庭院~主厅·夜·外~内
送亲人众的尸体,凄惨地排列陈方院中,都蒙着白布。
吕良和新娘的尸体置于阶上,覆盖白绸,透出血迹。
厅内,吕布向正坐主位,一脸阴沉的丁原跪伏:途中见人遇险,出手搭救,一时迟误,婿罪该万死!(连连叩头,哭腔)罪该万死!!
丁原长叹,起身,缓近,等着吕布又叩头了十几下,颤抖着手搀扶:贤侄快快请起!天数当如此,切勿自责!
吕布抬头,额头磕得血淋淋,泪眼望着丁原:岳……哦,叔父——叔父宽爱,小侄……小……(说不下去)
丁原抚住吕布双臂,长叹:小女无福!贤侄为娶她,罢了发妻正位。可……天数!天数!此劫,我更痛惜尔父!我与尔父,乃是结义兄弟阿!
吕布挣开丁原,退后跪倒,泪眼凝望:若蒙不弃,布愿拜叔父为义父,侍奉……侍奉……
丁原:不敢不敢!奉先何等英雄,老夫担不起。况且,奉先希图安逸守业,老夫注定戎马终生,你我,恐难……
吕布抢话:若蒙不弃,只待为父守过大孝,即弃家业,投麾下,穷微薄之能,终生效力!
丁原:奉先——
吕布决绝地:布一言既出,定当践如铁石!
丁原:那个再议,再议!(手势制止吕布说话)倒是——汝丧父,我失后,你我一对苦人,今后若有幸亲如父子,却也……却也……
吕布纳头便拜:义父在上,受儿顶礼!(虔诚叩头)
丁原闪出一丝喜色,随即恢复愁苦模样。
黄土路·昏·外
吕布张辽并辔疾行,配了鞍辔、修剪鬃毛、长成了的赤兔马乖巧跟着,吕布手里拉着赤兔马缰绳,张辽替他拿着方天画戟。
吕布:乡人安置的如何?
张辽:还算妥当。只是都想见你,不肯离去。
吕布:有何可见,徒生伤怀而已!
张辽:如此神驹,旷世罕有,白白益了那狗贼!
吕布:再神骏,也不过马匹而已!只要我妻平安。马匹,任由他拿去!
张辽:兄长情笃,世间罕有。
吕布:等你有了妻室,便知情深难舍,乃世之常理!(鞭策加速)
张辽紧随:这厮因何叫做赤兔?
吕布:通体如焰,是为赤。
张辽:跑得快,是为兔?
吕布:非也!兔子哪有它跑得快。
张辽:那因何称兔?
吕布:因那小女月儿。此物与月儿,生死之缘。月兔月兔,唤它做兔,是为让它记得月儿,记得戕害之罪。
张辽:人兽不同,它岂能记得?
吕布:人兽不同,吾辈焉知它记不得……
【回溯】伍樘镇中·日·外
严氏素服重孝,跟三五个同样装束男女,拜别重孝的吕布。
时光返回三年前。
吕布:为父守墓,本是人子之责,偏劳夫人,布……不忍!
严氏行礼:夫君之父,乃妾之家翁。夫君不嫌阴身,容妾代往尽孝,妾甚幸矣。镇中诸事,方下百姓,少得妾,少不得奉先……
吕布深深拜礼:夫人高义,布感念于心!
云草带着蒙着白纱的被救少女赶来:方主。云草愿携月儿同去,陪伴夫人。
吕布迟疑,打量她们。
严氏:不必。(走近月儿,温柔抄起她包扎的伤手,柔声)安心将养。
吕布不再关注她们,阔步奔较远处,检验严氏一行车驾、物品。
严氏亲热搂过月儿:方主已擢人替你寻亲。安心住下,一俟有信,去留由你。你同路家人,均已妥当安葬,勿念。
月儿跪拜:月儿万谢方主!万谢夫人!
严氏搀扶,嘘声叮嘱:方主从不受谢,日后切莫如此。
吕氏坟地·昏·外
赤兔马被华雄死拽着离去,不停拉扯回望,遭匪众抽打。受伤男女被吕昶等人扶上马。
吕布松开严氏捆绑,柔情地:夫人受惊了。
严氏突然搡开他,冲向就近的张辽,唰地抽了张辽佩剑,决绝刎颈。
吕布大喊:夫人不可!(飞速冲过去)
张辽及时握住剑身,鲜血奔流。
吕布冲到,一把搂住严氏,掰掉她手中利剑,紧张地:不可!万万不可!
严氏抽噎、决绝地:妾已身受贼辱,更累夫君失马纵贼,损半世英名,断无颜苟活!
吕布:一匹马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
严氏:恳求夫君成全,容妾自清!
吕布倏地放开她,动情地:夫人决意舍我,也罢!布,成全!(指夕阳)夫人尽管去!夫人若去,未待明朝日出,世上便再无吕奉先!
张辽吕昶及诸从人闻言惊住。
严氏瞠目结舌。
吕布认真看住妻子,重重点头,手按剑柄。
远处突然传来赤兔马凄厉嘶吼,震人心魄。
严氏缓缓向吕布跪倒,伏拜:奉先——(失声痛哭)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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