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颖：世纪初的虐心奇案（28）生命跟名誉，哪个更重要？｜小说

毛颖：世纪初的虐心奇案（27）聪明人｜小说

文/毛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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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元晖和胡亚男的交代基本相符：

吴艳秋匆匆来到家，他们想问出母盘的下落，吴受惊吓，慌不择路，碰伤头部。

他们不敢送医院，怕有人讯问和追究，导致之前一直力图掩盖的丑事败露。就采用红药水创可贴一类家常药物和一般的止血办法，把吴幽禁在家中。一面加紧着手寻找母盘，并确定了左强在中心办公室的首选追查方向。

可追查要不留痕迹、不遭怀疑，就需要时间。

吴伤情恶化，发高烧。

张元晖有点儿害怕出事儿。

胡亚男坚持先找到母盘再说,并给吴用了消炎药。不想错用，导致吴伤情急剧恶化。

此时，张元晖已经拿到左强办公室钥匙，并确知左强要带官员去新马印活动，至少一周之内肯定不会去中心。

为免功亏一篑，他冒险没送吴艳秋去医院，心急如焚地找了好几天，终于找到，马上打电话让胡亚男送吴艳秋去医院。胡坚持让他处理完所有善后。于是又拖了半天。

等家具公司再把家具锁上的时候，吴艳秋已经他家的床上出现了肢体痉挛现象，牙关紧得铁锁一般，什么东西都灌不进去了。

胡亚男也慌了。想叫救护车来着，刚要拨电话，吴就吐了一大摊，随即大小便失禁，恶臭难当。

爱干净的亚男姐就收拾，全忘了奄奄一息的病人。

还没收拾完，张元晖就回来了。等到两口子把光盘确认了，销毁了，再回头看吴艳秋的时候，吴刚好咽下最后一口气，长嘘一声，软了身子，再没了声息。

确认吴已经死亡后，胡亚男就很从容地继续收拾污物，接着擦洗尸体，一面商量对策。说张元晖你别大惊小怪的好不好，赶紧想办法，面对现实吧。又说，其实，这倒也不失为好的结果。人死了，只要处理好，别人就不会发现。想办法赖在左强身上就是了。这么久都没人问，可能左强也不想找她了。你说你什么东西啊，人家都不要的臭烂玩意儿，你还当宝贝了，人都死了，你还装什么蒜啊。

时值初夏，尸体几小时就发臭了。

爱干净的亚男姐就往四处喷香水和杀虫剂，让张元晖去买箱子赶紧把尸体处理了。

他们废了老大的劲，把尸体装进大拉杆箱，立在厕所，再仔细清理了一番现场，就拉着箱子出门去了。坐上往冀东地区去的长途车，半路看见煤厂，就下来了，钻上钻下地把箱子扔进了破碎机敞开的进料斗里，看着箱子和尸体在坚钢利铁的铰轧下支离破碎，血肉横飞，最后淹没在大堆大堆的碎煤里，才放心离开。

回家后，又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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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老做噩梦，梦见那个场景。”

张元晖说。

“我很想问你个问题。”

罗虎把手里的铅笔一扔。

“在你看来，生命跟名誉，哪个更重要？”

胡亚男对同样的问题的回答是：“我认为，名誉重于生命。”

高璟听说后，补充道：“确切地讲，是自己的名誉，重于他人的生命。”

“混蛋！”唐尧气得直哆嗦。

“该枪毙！！”又说。牙关紧咬，现出腮边悸动的肌肉。

“毁尸现场找着了么？”

安崇文真的从那个案子里撤出了，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罗虎看看他，叹口气，拍拍他肩膀：“现场是找着了。可——什么也没找到。没了……一个人哪……”

左强听说了吴艳秋的死讯，流下了眼泪。什么也不说。

到底还是罗虎又开口了：“张元晖是主犯，胡亚男是从犯，是按杀人起诉的，一审已经判下来了……”

“我已经知道了。谢谢您！”

“那张光碟是哪儿来的？”

“还重要么？”

“死亡面前，一切都是重要的。”

“我不知道。”

“光碟上画面的发生地点能判断么？”

“我家。”

“那谁有可能偷拍到你家的情况，并且知道你的通信地址呢？”

左强沉吟片刻，没回答，说：“那张光碟，不是我收到的第一件关于艳秋的色情邮件。我还收到过电子邮件，还有电话。电子邮件不止一封。其中有一些，蒋妍还看见过……”

“又知道你电话，又知道你的邮箱，又知道你意大利驻华商会的通信地址和电话，还知道你家地址，这样的人有多少？”

“这些全知道的，就张元晖，还有，艳秋。”

“那放宽一点儿——不知道你家地址或者不知道意大利驻华商会电话，但知道其他信息的，尤其是知道你在意大利驻华商会任职的人有多少？”

“没几个。”

“能拉个名单么？”

“能。不过，这重要么？艳秋都不在了，我不想再追查那些。我——爱她。我不想再回忆那些对她不利的事情。”

“我再重复一遍，死亡面前，什么都是重要的。别忘了，那张光碟，是吴艳秋的死亡的根本原因，也可以说，是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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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强拉的名单，就几个人，没两天就都排除了。

调查陷入困境。

但罗虎并不着急。

一则，他也部分同意左强的看法——找出那个人，对左强和案子，现在都不那么至关重要。至少，不那么急切。

再则，他相信，那个人还会跳出来。

他让左强装作没事儿的样子。说他的家很可能被人偷窥，先不要收拾吴艳秋的遗物，也不要挂遗像什么的。让偷窥者以为没发生什么大事。

说按他的推断，偷窥者，或者说拍摄者，或者说发送者，很可能是一个人，其目的是挑唆他们夫妻关系。并要左强想起什么来，随时报告。

左强挂断罗虎的手机，呆呆望着吴艳秋的遗物，眼前闪过他们短短三年的婚姻生活的一幕幕，心里想着罗虎的话。

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拉名单的时候落下了。

他就拨罗虎手机。

刚拨出去，就又掐断。

接着又找另一个手机号，响了好久才有人接。

“喂，香君吗，我是左强。”

古香君正在给“泔水缸”们准备晚饭，关了火跑到工人房听电话。

“怎么是你？”她问。

左强就问：“你好吗？”

“挺好的。你呢？”

“我也——还可以。”

“吴艳秋好么？”

“什么……噢，她——我，我不知道……”

左强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拖着腔。

正这时，一辆消防车，呼啸着从远处的街道上驶过。

冬天了，总是会有火灾。

人们啊，总是会不经意间，面临意想不到的灾难。

在距街较近的古香君听来，消防车的呼啸声，纯然是从街上传来的。

可在距街较远且听觉敏锐的左强听来，那个声音来自两个源头，一个是街上，一个是电话里。

他怔了一下，说：“我都好久没见着吴艳秋了。你要不说，我倒差点儿忘了这么个人了。”

“是吗……”古香君偷偷绽出一个开心的笑。

左强问：“香君你在哪儿呢现在？”

“在家啊。”

几乎异口同声，他们问对方：“成家了么？”

然后，就又不约而同笑了。

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笑完，左强就说：“我想见你。”

古香君就说：“我也想见见你。”

“那告诉我你的地址。”

左强捏手机的手不禁有点儿发颤。

古香君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说：“我挺远的，要不就还回原来咱们住的地方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打给我。我很闲。”

说完，没等回答，就抢先挂断了。

挂断后，她就握着手机，软软靠在墙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良久，又一次露出开心的笑。

笑着笑着，就有两行泪水，热乎乎、亮晶晶地，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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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吴艳秋失踪案撤出来的安崇文，很起劲地开始了对蒋妍案的再追查。

经他分析，罗春否认的那些情况，呈现掩盖动机和作案时间的趋势。

他就从动机开始再问。

可问来问去，罗春就是不承认知道遗产和保险的事，就是不承认知道怀孕的事，就是不承认见过那张《离婚协议书》。

真要是不知道，动机就立不住，后面也就没法突破。

把个安崇文急得，浑身解数用尽，罗春还是铁板一块。

罗虎就说他：“不管事儿了吧，高璟那套。秀才遇见兵了吧。”

然后就不再说什么。

那时正值张元晖和胡亚男刚刚彻底交代完案情，罗虎心情很沉重，没多少开玩笑的兴致。

安崇文就被他说得云里雾里，更加无计可施。

他就约高璟，高璟就约罗虎，三个人就又聚在一起。

那会儿已经真正入冬了，到处是冷飕飕的风，到处是消防车的呼啸声。

高璟就说：“太冷了。我得去南方度假。”

罗虎就瞪他：“别气我啊。”

“真的，你们赶紧把这案子结了啊，要不我心里放不下。”

“哈——”罗虎一搡他，“你以为我不着急啊。”

安崇文接过话：“我比谁都着急。他就是不撂啊。”

高璟就说：“那证据呢？”

安说：“问题就在这儿啊，证据的确定程度不够。”

罗虎插进来：“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再不撂，或者没有补充证据的话，就得放人了。说老实话，我不甘心！”

“我更不甘心。”安崇文说。

“其实，几乎可以认定动机的客观存在，并且在这个基础上，以现有证据，并不见得就不能批捕、提请公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