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李芳洲《现代说客》(上)

【阅读悦读丨书讯】《时光流沙·红颜殇》新鲜出炉!

文/李芳洲

【作者简介】李芳洲,四川省作协诗人、作家、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高级心理咨询师。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律师”,这个名词熟悉而陌生。从我青少年期读国外名著,这个词汇便灌满心耳——如客厅呀、官司呀、财产呀、嫁妆呀,甚至因此有决斗发生,于是律师、法院、辩护、答辨一类词汇便跳将出来。虽然不懂,反正故事里的情节还是很吸引我的。

但那些名词离我们当时的生活太过遥远,我无从打听,也就这么不知其所以然、不明就里、生吞活剥地牛吃草般的将其咽下,等到反刍时再说。

记得八十年代中期,一次民政部门开年会,照例请了政法部门的老领导讲话——算是让他们过一把官瘾。掌声响起来,领导开始讲话,他让我们忍俊不禁的不仅是粗话、脏话,还有半和着浓重山西方言的土音,格外有特色。他说:“现在决定什么罪名,都要翻他妈逼本本(法律条款)。我们那时就一句话:给老子拉出去毙了!更有趣的是,以后还要用什么他妈逼律师……”

当然,从此后,不再有人请他到会骂娘。但也就是从那天起,律师这个神奇的职业和名讳植入我的大脑,逐步进入我们的生活。它意味着法治护家,不平有处伸张,道理有地方讲,公平秤不仅摆在市场,它的光辉将照耀社会的角角落落,永无冤屈和悲伤。

我不知是被一条模模糊糊的草色灰线,或是雪霁天晴朗、远芳侵古道、晴翠接红尘的美景引导,还是敢于大胆尝试,不久,自己就聘用了专业律师做法律顾问,对这职业的奥妙、神秘开始些许了解。法律顾问让我清楚:“赢了官司输了钱”比比皆是,不是任何问题都可以用法律解决的,黑白之间有灰色。如家族之间不便曝光的隐私或纠纷,就是让说客们施展拳脚唇舌的最佳空间。

我受人之托,却排不了忧、解不了难,就劝她找说客试试……

我带着做职业说客的表妹,按约来到华姐家。

她家斜对电梯,我们出来走到八号门前,只见大门虚掩着,敲了两下,一个很阳光的老先生应声出来,笑容拘谨地问:“你是林老师?”

我说:“你是齐老师吧?”

他笑笑,招手:“进来坐。”

“华姐在吗?是她约我们来的,这是我表妹。”我说。

“我知道,我知道。”他用手捂住嘴,意思要我们动作声音不要太大。

我们到客厅坐定,就听见从华姐儿子的房间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尽管隔得较远,那尖利的女声和糯糯的男中音还是不断从门缝中挤出来。

女声道:“姓徐的!我们那些老师,模样比我差,哪个不比我嫁得风光?婚前你就说你妈很快就会把这一套四的房子过户给我们,可是已过了四年多,连个影儿都没有!我为啥不堕胎?没有钱,至少不会有负担孩子之烦!没有拖累,我也会像人家娇娇那样,自由洒脱地去找更好的下家!”

男声道:“你堕胎也该和我商量一下,这是起码的尊重。再说,咱家眼下的经济养个孩子也没任何困难……”

女声道:“听着,没有财产和几十万现款的保障,休想我为你生孩子!我不愿意浪费青春,继续这么耗着!我想好了,咱们还是离吧!”

华姐的女次高音响起:“兰萍,你也不要逼人太甚!我不是一直在通过律师打官司吗?只要那套房子判下来,我就立即搬走,把房子让给你们……”

尖细的女声道:“你那些官司有屁用!你根本斗不过童家,反正我铁了心离定了,谁愿等,就让你儿子找谁去……”

华姐道:“再给我一年时间,我若赢不了,你们再离,行不?”男子也重复了华姐的话:“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语气里充满哀求。

门开了,华姐进了洗手间,接着就听见刺耳的女声尖利地喊道:“你那妈也真够骚的!又找来一个老头,你自己说,多少个了?我在你家还有盼头吗?”

“啪”得一声脆响,一听便知是耳光。

我下意识地拉起表妹,赶紧逃离这曝光家庭隐私的争吵之地。

唉!那个看上去富贵荣华、丰满漂亮的华姐,若知道我们无意间听到她家的内幕,朋友见面会多尴尬、多窘迫,甚至看一眼都会脸红耳热。她会因丢面子更信任我呢,还是有恨意而疏远我呢?

我俩急促地对齐老师摆摆手,仓皇的冲向电梯。

门刚关上,就听见外面传来华姐的儿子媳妇拉扯打骂的声音……

我和表妹对视一眼,说:“这家庭很有代表性。难怪坊间流传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财产在婚姻中的地位好似每爬升一米,都像登珠穆朗玛峰一样艰难。唉!也理解越来越多的单身一族了!”

表妹漂亮的脸上浮出一抹尖刻的冷笑,道:“他媳妇也未必不对。现实就是这般严峻,我来帮她不为正义、慈善,只是给女儿挣学费。你那位华姐也真够浪漫的,看来很有钱吧?哈哈!”

我说:“据说她第二任丈夫是交通部门的领导,实权派,能给她搞到许多条运输线路,大概靠出租这些线路什么的,她一年可收入不菲。听她说,人死茶凉,这里面好像又出了审计、人际的问题,有取消这些特权的危险。我劝她在这件事上妥协:‘毕竟你丈夫已不在,跟官方硬没啥好处。如果让步能换得一些好处,就好好安度晚年吧!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趁身体尚好,做点有趣、有意义的事,既轻松又快乐,何必与命争、同官斗、同继子们斗?多累啊!’”

表妹开车走了,我独自在街上漫步。

蝉噪已随夏褪去,只有望不到头的人流、车流,在伸曲间向前滚动。假如不是贪欲、功利,垃圾山一样让地球、人心承受不了,又何苦呕心沥血、熬干眼泪、百转千回的去找寻,减轻财、权、色带给所有人的重负呢?

清风吹走了夕阳,天阴得像铅块。我弯腰拾起一片鞋间的落叶,就听得嘎嘎刺耳的刹车声。我本能恐惧地跳进了绿化带,碰掉了许多花瓣,正想骂这人开车咋这么冒失,但见一身休闲装的英俊小伙大步向我走来,连声说:“林姨,是我是我!我开车技术挺好,你别紧张。我看背影像你,就来了个急刹车。”

他犹豫片刻,直直地站在我面前,左右望望说:“我家的事就全拜托你了!也不知我妈请的几个律师怎么就搞不定那案子,有时错误地送达通知,要么又判我妈全输,拉锯战几年了,因此我老婆没有耐心……”说着咬咬嘴唇,皱着眉。

我打断他说:“你看那些没房产的不也过得挺好吗?不过人家都有相同的价值观,共同的目标追求。”

他说:“是的,这是要有更高精神境界的人方可做到,可我那口子身边的圈子,还有现实的大背景基本就是婚姻与财产画等号。要求她鹤立鸡群,难啊!”

他顿了顿,又说:“林姨,你看那位常跟你一起K歌的男士吧,人家也是省电视台一个栏目的主持人,能力长相都不错。但干那行的能有多少钱?可他已是娇娇的第三任丈夫,正面临离婚的困扰,连娇娇跟她前夫生的儿子都嘲笑他:‘以为我妈是你得到的金美人、玉美人吧?她身上的恶习、贪欲会累死你、气死你的……’

“我觉得我的兰萍刀子嘴豆腐心,还不至不可救药。求求你英雄救婚,一个正派男人,是不想把时间心思花在家庭内耗上的……我妈文化低,能走到今天也很不容易,连我都不知这些乱麻一般的关系该如何理清,你就帮帮我们家吧!”说着满眼期待、忧郁地仰望我。

我说:“我尽力吧……”便挥手示意他离开。

晚上六点半,我约上说客表妹到玉林茶楼同华姐面谈。

包间里光线迷蒙,茶水热气腾腾。我们坐定,没多寒暄,就听说客单刀直入地说:“请把你几场官司输的原因详细说清楚。”她提问时没有微笑,严肃而冷峻。

华姐一是将责任推给律师,因案子太多不敬业,因为输赢都吃糖,所以拿钱不办事;二说她亡夫的儿女们不认可她这个继母,用尽手段想篡改遗嘱,使案子无法执行等等。

我问:“官司属民间纠纷,应该不复杂,裁判起来不很难,你会不会对律师隐瞒了什么?”

华姐眼睛红红的,并不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说客问:“你说继子他们想篡改遗嘱,在文字上、手印上做手脚,有证据吗?真假是要经过法院或公安鉴定的,若你拿出来的文件是真的,律师咋会输呢?”

冷场了一阵,气氛凝重。等了一会,表妹又问:“你那些财产的来历都合法吗?两家的争议到底在哪?”

这时华姐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我第一任丈夫病死时,大女儿上初三,儿子上初一。我每月几十元工资,根本无力招架,便选择辞职做生意。

“那时,我看青年路几条街大棚车似的摆摊,卖广货、卖走私旧服装、手表、牛仔裤,绵延得望不到头。科甲巷、草市街等地的高级进口时装店一家挨着一家,生意火爆。还有那些卖吼货、跳楼货的,把春熙路一带包围得水泄不通。至于那些拿在手上、站在街边见城管就跑的卖货者,更不在话下……

“那时候餐饮却很少,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商机:这些守摊人中午都要吃饭吧?他们走不开,那年头没有外卖送餐,微信点餐更是没影儿的事!我就在家里起早贪黑,雇人做好简单的饭菜,装好饭盒,买了几辆三轮车,请人给摊位上送餐。最高的3块钱一盒,最低一块五一盒,一年下来就完成了原始积累,买了两处小房子,在人民公园附近。”

“本来生意热火朝天,顺利薄利多销地扩展着。我弟弟下岗,我妈三番五次叫我帮他,使他有事做,勤快起来,结上婚。他被我安排同其他人一起蹬车,送饭到各商场各摊位。两个月下来,他见我挣钱多,心里不平衡,一次次逼我加工资。其实那时一盒饭贵的也就赚七八毛钱,便宜的也就赚三五毛钱。我实在满足不了弟弟的无理要求,这样他就多次在送饭时煽动师傅们临时强行要送一盒加两毛,不加就不送。

“接下来他要价越来越高,叫我基本没有利润。我被迫辞退他,他却不走,还挑动三轮车司机罢工。当时我气得哭都哭不出来,为了遵守协议,只好临时高价雇人送餐,然而我弟弟却挥动钢筋打骂敢于来送餐的新师傅,让那些饭菜在毒日头下晒馊,还高兴地把那一车车饭盒给我倒掉……

“你们想,干这行的人那么多,竞争越来越白热化,再加上我弟弟的阻挠。我一个单身女人,打不过他,骂不过他,只好关门歇业,还赔偿了违约损失。”她在回忆往事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人性的恶在叙述中昭然若揭。

我给哭成泪人的华姐递上纸巾和茶水,拍拍她的头和肩,使她的肩膀不再因抽泣而耸动。

说客似笑非笑地点起一支烟,翘起二郎腿问:“那你又咋跟童家扯上官司的呢?”

三人都沉默,我拿起暖瓶给大家杯子里续水,佯作轻松地打破很硬的谈话:“不要紧,大家都是女人,会理解你的。你要不把真相说明,我们怎么帮得了你?国外之所以那些铁案、死案能咸鱼翻身,都是要当事人向律师交底的,否则再高明的律师也找不出胜诉的可能和机会。”

沉默不久,华姐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开了口:“我觉得自己独立奋斗艰难。儿女成绩又不佳,技校、大专都得交高价,我做买衣卖鞋子的生意不仅亏了本,甚至债台高筑。有一个朋友对我说:‘选个好人嫁了吧!有个老红军刚死了妻子,儿女虽多,却都大了。他十二岁参加红军,文化不高,资格很老,人也精明,单位上大家都得礼让他几分,地位正处级,很想找个配偶。不过那姓童的没有情调,典型的北方老土,但很爱家。你愿不愿和他以偶然的形式见一面?’

“我听后没太犹豫便答应了。朋友在老童不知情的情形下假意带他出来散心,我也精心打扮了自己,时髦、漂亮、性感。朋友假装在公园假山旁很高兴地遇到我,并将我俩做了介绍,我看他见到我两眼放光,离开时一步三回头地望我。

“我觉得他比实际年龄显老,且不好看。思量再三,觉得他只要能改变我眼下的窘境,替我还债,那就嫁了他吧!当然我对自己征服他是信心满满的。

“果然朋友反馈的信息是那人很喜欢我,他说姓童的边走边自言自语:‘这女人比我死去那口子好看多了!很有风韵,假如她是单身该多好啊!’

“朋友道:‘你有权有势,当初咋不找个好看的女人呢?’

“老童说:‘嗨!我们那时打仗,脑袋掖在裤腰带上,能讲给你一个女人已经不错了,哪里有的挑……就这么胡里八涂、窝窝囊囊、凑凑合合生儿养女将就一辈子,若不怕犯错误,何尝不想尝一口洋派女人的味道?’”

“当事情要动真格时,我也有过迟疑和摇摆。朋友劝道:‘这支股票还是有潜力的!你也半老徐娘,还拖着债务和油瓶,又非初婚,还是正视现实的好。趁着他新近丧偶,对你兴味正浓,错过了这站,下一站就很难说了。鱼和熊掌难以兼得!’

“我没太多考虑,送了朋友两条中华、两瓶茅台,就在朋友安排下,也在老童的请求下,和他到宾馆开房。那一夜我让他销魂荡魄,充分享受了情欲、肉欲的快乐。

“他把丰满性感的我比作杨贵妃,说他原配消瘦干瘪,却不是赵飞燕。原来‘协调的夫妻生活滋味比蜜甜’此言不虚!

“宾馆的两个良宵使老童迷醉,我推说家里有事,欲擒故纵地离开了他。第二天晚上七点半,老童就打电话问:‘喂,小华,我爱你!你若愿意,我们就立刻结婚,我等不及。若不愿意,咱就一拍两散,各自另找。’顿了一会儿,他又说,‘我老战友也给我物色了一个。’

“我冷笑地打断他:‘你丧偶不到两月,就要续弦,不怕世人骂你,耻笑你,不怕儿女说母亲尸骨未寒你就急着找新欢?想想你的战友和孩子会同意吗!再说我也得同两个儿女说明这事吧!’

“老童急不可耐地高声道:‘我的子女工作婚姻都已安排妥帖,最小的哑巴幺儿也由美专毕业,工作已落实,婚姻嘛,则是以后的事……’”

“‘可是我比你小十九岁,那,那,那我嫁给你有什么好处?’

“我们都沉默了好久,他才声音低沉沙哑地说:‘只要我活着,你也让我夜夜满意舒服,我会为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和财富的。如果我死了,抚恤金全部给你,部分房产也会给你。’接着又说:‘妈的,这叫婚姻还是谈生意!’”

“我说:‘婚姻本就是财产再分配嘛!’

“他打断我:‘你要是同意明后天我们就结婚,不同意就拉倒!我军人出身,不喜欢拖泥带水。’”

“我在他子女极度不满的情况下同他成婚。他级别不高,资历颇深,属实权派准高干。他喜欢打门球,那把年纪还欲望超强,那时我若要求得不到满足,就常用性惩罚逼他就范。

“他给我搞到几十条线路的经营权,除几条我们自己经营外,其余线路全部出租,收入很可观。尽管钱不少挣,但我俩的矛盾也不少。”

说客插嘴,冷冷地翘着兰花指问:“比如说?”

华姐嗫嚅道:“老童常把工资的一半交给大儿媳照应弟妹,尤其是小哑巴。第二,他生活习惯极糟,吃饭要把饭菜擀到碗里,蹲到地上或门槛上吃,跟狗一样,且吃相极其丑陋难看。我要求他好好坐到桌上吃,改掉陋习,他说:‘咱北方农村都这样,改什么改?’三,一件衣服要穿个一周十天都不洗,很不讲卫生。饭前便后不洗手,洗澡更少。四,一套好衣服穿他身上就像借来的,穿上不服帖,更不自在。越好的衣服他穿上越难看!他还常嘲笑我穷讲究,所以我基本不参加他和他亲戚、战友的聚会,也不要他和我的亲友一起玩牌吃饭。五,他的子女常因买房、生孩子等问题向他要钱,他总把工资福利的一部分拿给他们。我和他闹,他说:‘你已经从经营班车,出租线路上收入不少了,且不分给孩子们,你还要计较什么?’

“就这样吵吵闹闹过了十一年,结婚七年他就中过风,抢救回来后半身不遂,坐了一段时间轮椅,后来因肺心病死了。他儿子不肯执行遗嘱,霸占属于我的房产,不许我埋葬他们父亲,还请一帮无赖住在那套房子里,那可是一百九十平米的房子哦!”说毕,眼神焦灼、复杂的凝视说客。

我和说客对视良久,都一致地想:问题绝非她所说那么简单,一定里面有许多不可告人的隐情。

说客咕嘟嘟地喝干了茶水,嚼了几块曲奇饼干,点起一支烟,吸了几口,夹在指尖,冷冷地说:“我的条件也简单,我是要挣钱供国外女儿上学的,你的官司材料我已基本阅览,律师是履职尽了力的,我问你,你跟你继子们直接交流过吗?”

华姐说:“根本无法交流,他长子比我小八九岁,是在战火中长大的,还威胁若不按他们的要求,要我交出许多没有的利润和房产,就会杀了我全家……我好像常见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最近总在我家附近转悠,因此很恐慌。”

说客打断华姐的叙述:“基本情况我已判断过,八九不离十,此人既理性也非理性,恐怕红黑两道都沾。”

华姐听了目光惊讶,嘴巴张得老大,心想说客真不简单。

说客又说:“咱有言在先,我跟表姐不同,我不是做慈善公益的,我开出的时间三个月,工资三万元,可以把你要的拿回来。当然我要去与对方谈判,该适当妥协让步的你得遵守协议。我坚信你没有全部说真话,如果你不做适当的让步,那很可能你鸡飞蛋打。这期间我完不成任务,我将分文不取。你若同意,就请把几场官司输赢的资料统统给我,你继子的地址姓名也给我。还有,你先得交定金一万,不同意我立即走人,从此我的表姐不参与。”

华姐满口答应,表示一定配合,还说事成后另加奖金给说客。

我在一边,心说:“阿弥陀佛,拜拜!”

说客按华姐提供的地址找到了童老大的家。他贤淑、温雅、端庄的妻子问明了说客的身份和来意,说客也将调节她家矛盾的意图和身份表明。那女人一声忧叹,说:“难啊难!你不知道,那女人好生厉害,手段了得,不好打交道啊!既然你好心接了这差事,先在这喝会茶,我打电话把老大喊回来。”

客厅宽敞明亮,朴素大方,墙上挂着他们父母子女的全家福。说客仔细端详了镜框中的每个人,尤其是老爷子和童老大。墙上还有一组他们父亲坐轮椅以及健康时和战友们一起打门球的照片,和孙辈们嬉戏的合影。老人并不像林华说的那么糟糕,他也有时穿中山装,有时穿夹克衫,还有几张开会时穿西装及夏天穿衬衫打领带的照片……

墙角书架上摆着门球、象棋、军棋,还有一张老人死不瞑目的可怕遗像。旁边精美的水晶匣里陈列着老爷子立战功的勋章,还有许多刊登老爷子年轻时辗转战场立功的发黄报纸,存放在影集本里。

说客看着眼前这一切,展开了想象的翅膀,也想到生老病死,也想到十二岁的小少年,以一张白纸的心为吃饱饭而参军,再重伤复活、从死人堆里滚爬到和平胜利,有了后来的一切,继而又留下来家族不和的官司。也许,他在创造财富的生前,未曾料到过吧。

十一

一阵响动,一个大嗓门、中等个的中年男人大步跨进客厅。不等妻子介绍,就对说客愠怒道:“是你找我吗?”

说客久经沙场,一点头,一微笑,漂亮的眼睛直视对方一秒钟,童老大就温和了许多。

“我是你继母请来的,我们可以谈谈吗?”她注视着童老大的眼光:“不要先入为主嘛,或者我这种职业能帮到你们也未可知!起码你也该给我一个洞察人心、检验判断力的机会,好不?”说着抛给对方一个鲜艳、丰韵的笑容。

童老大妻子柔声对丈夫说:“别影响孩子学习,你们到外面找个地方聊吧?”

二人先后在茶楼包间坐定,童老大要了茶,也要了面,抬下巴问说客:“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我吃过晚饭了,你自便吧。”说客说。

“你认识我继母多久了?”童老大问。

“半天,也就是刚才。”说客道。

“你对我家的事知道多少?你知道我是干啥的?”他又问,“另外,你对她的印象及所说的话相信多少?”他夹着面却目光炯炯、面露嘲讽地哼哼着。

“别的不说,她和我表姐是心理咨询班的同学,我不想从别人的眼睛和言语里看人、看事。做我这行的,更相信自己的观感。你继母年轻时精明能干、厉害,会哭会笑会演戏。尽管文化不高,就这几招,足使臭男人们丢盔卸甲、俯首称臣。我也听说你在道上混,盗亦有道,我们还是就事论事,我更愿从你这洞明问题的症结和真相,想来不至像捕捉引力波那么难吧?”说完说客端起茶一饮而尽,熟练地接过童老大点过的熊猫烟。

十二

“我兄妹五个对老爸这场婚姻从来就不看好,从开始就认为他是被人玩圈子套了,那是阴谋狡黠的产品——你不要错以为我们反对父亲再婚,他有人照应,起码能使我们安心、放心。

“我妈七七不久,继母便托人花钱到红军院找有没有丧偶者想续弦的。很快那人就打听到我爸丧偶,又得知他任职处长,接着就一轮又一轮展开攻势。男人嘛!像我爸那样的土八路,怎经得住那女人床笫之欢的引诱、甜言蜜语加肢体动作的魅惑?很快,我爸就拜倒石榴裙了。战友、同事都劝不动。

“为了那女人的饕餮胃口,我爸差点遭受经济处分。给她办公路经营许可证、线路牌、买大巴,不惜把几十年的积蓄全部花上,连我妈的抚恤金也搭进去,还借了亲友许多债。在我舅舅的干预下,这里边的投资和收入必须要我代表兄妹们插手参与并还上。因此,我们也算投资了几十万,我舅舅出来主持公道,要求把我妈和我们兄妹们出的那一部分必须作为股份,让我们至少有权享受45%到50%的股权。

“在舆论的压力下,我爸和继母都是签字答应了的。后来那女人私下买通有关人士,将其修改、撕毁,还偷偷把买的车、房,在父亲生病时用父亲的身份证,在老爷子完全不知情的重病下,改成她一个人的名字。这些都有案可查。更可恨的是,她常殴打我坐轮椅的父亲,还伪造我父亲死亡的证明书,才办成了上述改名改证的事情。

“同时她常在我兄妹不知情的情况下,为避耳目,不停地给父亲转院。待我们见到老人时,经常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我一再追问,我父亲才说是林华打的,病友们也证实了老爸挨打、挨骂、挨饿的情形。我当时就气得想杀了这老婊子,被医生、妻子劝阻。”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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