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双臂也能打乒乓？他，就是「奥林匹克」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精神力量能够超越民族和信仰，跨过国与国之间的隔阂，那便是奥林匹克的精神。
即使是奥运冠军马龙，在和他切磋乒乓球的过程中都会感慨，他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文/ 李禄源
编辑/ 付能量
这个夏天，乒乓球赛场为我们带来了太多美好的故事。
此前结束的2020东京奥运会上，58岁的倪夏莲在女子单打第二轮比赛中遭遇年轻自己41岁的韩国小将申裕斌。纵使在大比分领先的情况下被逆转出局，但凭借乐观的心态和灿烂的笑容，她依旧成为了互联网上人们关注的焦点。
如果说倪阿姨的笑容让人们看到了作为一名运动员享受比赛的美好，那么接下来这位选手所带给我们的，就是最纯粹的震撼与感动了。
01
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乒乓球单打比赛。一张球桌、两名选手、五局三胜制、每局先到11分者获胜……每个喜欢乒乓球运动的人都对这些规则耳熟能详。
但这又是一场如此与众不同的比赛。对战双方是两名残疾人运动员，其中一位甚至没有双臂，只能用嘴咬住球拍进行击球，口水顺着咬合部位流到球拍上，他时不时就得停下来清理干净；因为发球只能用脚趾夹住球抛向空中，整场比赛他都只穿一只球鞋，每次移动都要竭力保持身体稳定，以免摔倒或受伤。
这一幕发生在2020东京残奥会首个比赛日。而这名选手，便是来自埃及的乒乓球运动员——易卜拉欣·哈马托。
上个月，哈马托刚刚度过了自己48岁的生日。这个年纪在残疾人运动员中或许算不上绝对的高龄，但对于乒乓球这样一项依靠双手建立基础防守面积、并实现进攻多样性的运动而言，以他的身体条件能够出现在残奥会的赛场上，足以令人震惊。
当然，他没能赢下比赛的胜利，甚至没能坚持到任何一个局点，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球迷乃至整个体育界盛赞的对象。
赛后，#残奥会唯一用嘴打乒乓球的运动员#登上微博热搜，在铺天盖地的报道下面，充斥着人们对他的溢美之词——「叹为观止，敬佩！」「你永远不知道人的生命力有多么强大！」「这或许就是真正的奥林匹克精神」……
外媒也纷纷用「最具标志性」、「震撼心灵」等词汇来报道哈马托，而在他的家乡，当地人甚至称他是「埃及、甚至整个阿拉伯世界的珍宝」。
哈马托此前或许从未想过，自己有天能够成为世界的榜样。但如果了解他的成长故事，便会发现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早已注定了这一天的到来。
02
悲剧是在哈马托10岁那年降临的。
彼时，学习木匠手艺的哈马托几乎每天都要乘坐火车从自家村子去达米埃塔市，打点零工补贴家用。跟往常一样，那天他在工作结束后坐车回家，天色已晚，为了能够免于排队，他在火车临近到站前便站到了车门处，没想到意外就这样发生了——他掉进了火车与站台之间的缝隙，再醒来时，双臂已经被截肢。
哈马托用嘴巴衔住笔写字
黑暗笼罩了少年的整个世界。他不愿意面对自己残缺的身体，不愿意在每次想要拿起一件东西时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更不愿意接受旁人怜悯的目光。此后一整年，哈马托白天都会把自己锁在家里，只有到了深夜才会偶尔跟家人一起出去散散步。
那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此失去了希望，不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取得任何成就，只会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好在他还是挺了过来，以体育的方式。
为了让他能够尽快走出阴影，哈马托的家人劝导他去参与一些体育运动。当时村子最流行的就是足球和乒乓球，而前者自然成了他的首选。
只是真正踢起来才发现，这项看似用脚主导的比赛，因为没有双臂，他在快速奔跑时很难维持平衡。尤其到了比赛难免会有身体接触，倒地时无法提前支撑身体，一个对于正常人再轻微不过的摔倒，对哈马托而言都十分危险。慢慢的，他也放弃了足球的爱好，在一次去当地青年中心交流时，被乒乓球运动所吸引。
不过，这似乎是一项更不可能的挑战。对于乒乓球而言，首先要做的就是拿起球拍，为了实现这一点，他先是试着把球拍夹在腋下，但全都失败了。后来他突发奇想用牙齿咬着球拍击球，这个行为看似滑稽，但对于哈马托，也成了唯一的办法。此后每天，当地青年中心的乒乓球桌前就多了一个用嘴打球的年轻人。
后来哈马托回忆起那段日子时提起，最初其实只是看别人打球，因为知道自己身体所限，并没有亲身参与的想法。转变同样发生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当时，他正在看两个朋友打比赛，有一球双方出现了分歧。当哈马托凭借自己的观察要将分数判给其中一方时，没想到另外一名球员突然对他说，「你别管那么多，反正你这样永远也参加不了比赛。」
朋友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哈马托，却也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斗志。他在那天终于下定决心要打好乒乓球，并告诉自己，「要把别人眼中的不可能，变成可能。」
而这，也就成为了一切的开始。
03
参与一项运动容易，但要达到精英级别绝非易事，尤其是对于身患残疾的人而言。从遭遇意外到开始接触乒乓球，哈马托用了三年时间；而从参与这项运动到首次登上国际大赛的舞台，他却用了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里，他日复一日坚持长时间的训练。正常人用手打乒乓球时间久了都会感到酸痛，更何况他还需要用牙齿咬住球拍，靠躯干和脖子发力甩头击球。
与此同时，他对自己的技术也有着非常严苛的要求，有时仅仅一个发球动作就能练上一整天。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打法对体力消耗极大，不过不能尽快得分，就更容易陷入被动当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渐渐地，哈马托的名字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2014年日本世乒赛期间，他受邀前往现场与世界冠军们共同进行一场表演赛，对手就包括刚刚在东京奥运会男单比赛中摘得金牌的马龙。几个回合下来，后者对他娴熟的球技感到震惊，并在采访中直言，「他打得非常棒，我简直不敢相信。」
那场比赛的视频后来在社交媒体爆火，哈马托也就此名声大振。一年后，他参加了非洲残疾人乒乓球锦标赛并拿到第二名的成绩，直接获得了2016年里约残奥会的参赛资格。
他说，「当我站在球桌旁时，我觉得自己像个国王。」
然而，在残奥会的赛场上，人人都是精英，哈马托身体的限制也阻碍了他更进一步的可能。最终，他在里约没能赢下任何一场比赛，国王也无法如愿加冕，但当他的身影出现在赛场的那一刻，便早已震惊了所有人。
2016年里约残奥会输球后，哈马托跪地亲吻比赛场地的一幕，令无数人动容
对于东京残奥会，哈马托的目标是赢得一枚奖牌。然而在0-3输掉首场比赛后，他与自己的这一目标也渐行渐远。
预选赛时他曾说起，「如果易卜拉欣·哈马托能够连续两届参加残奥会，那真是个奇迹，而这也可能是我运动生涯一个好的结局。」是的，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哈马托以运动员身份出现在残奥赛场了。
三十五年前，他告诉自己，「要把别人眼中的不可能，变成可能。」他做到了。他或许还是无法赢得属于他的那枚残奥会奖牌，甚至无法赢得任何一场残奥会比赛的胜利，但他的精神却早已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与欢呼。
命运在本应最好的年纪无情夺走了他的双臂，并试图将这个男人压垮，但他却用一次又一次次倔强的甩头，给予了命运最为响亮的回应。
就像著名作家史铁生在《我的梦想》中所写，「他知道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火为何而燃烧，那不是为了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战败，而是为了有机会向诸神炫耀人类的不屈，命定的局限尽可永在，不屈的挑战却不可须臾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