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绶《隐居十六观》,调动恢弘想象,隐喻怎样人生愿景
山水之间的云雾,往往成了文客的寄托。那些缭绕充满飘逸之感符合了他们的精神上的审美。因此,历代文客都喜欢去自然的山谷之间寻求心灵的安顿。如本文的主人陈洪绶,在晚年用尽才气,创作出一幅名为《隐居十六观》的画作,用笔墨营造出多重隐居山林的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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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绶的年代,正是大明王朝最凄凉的时期,乱世如同山崩,让所有人都感到无助与彷徨。从成长经历来看,陈洪绶确实过于凄凉,9岁那年便失去了父亲,而自己也被其兄赶出家门,成了流浪儿童。我们无法想象一个孩子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多少个黄昏他一个人站在萧瑟的寒风里,破衣烂衫的艰难于世间。他起初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重追祖父宦海浮沉的道路,然而遗憾的是,与大多数一样,他落第数次,如同被大树彻底抛弃的果子,无人赏识。由于在外漂泊的日子学会了绘画,给了他生存的方式。直到45岁那年,他才以迂回的方式被朝廷招入内廷出任供奉,让他临摹历代帝王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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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艺术家,显然对于历代雄才大略的皇帝充满神往,当笔墨勾勒出曾经煊赫于史书之上的这些大人物时,陈洪绶想必是充满激情和惆怅。大明,太需要一位这样如历代杰出的皇帝,然而,他所处时代的崇祯却在不久成了亡国之君。此前,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理学大师陈宗周黯然离开朝廷回到绍兴,而他也因此而出走。
大明亡国的前一年,陈洪绶将自己的发髻剃光出家,自称悔僧、云门僧,改号悔迟、老迟,曾自云:“岂能为僧,借僧活命而已”,“酣生五十年,今日始见哭”。一年后还俗,晚年学佛参禅,而他的老师则绝食绍兴而亡。大明的江山没了,他的山水世界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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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人生最后一年里的时候仿佛已经用一幅画作表达了自己的归宿。《隐居十六观》仿佛就是对此后的人生走向的一次宏观前瞻和描画。陈老莲以简洁的白描绘出隐士生活中的十六个观照:“访庄、酿桃、浇书、醒石、喷墨、味象、漱句、杖菊、浣砚、寒沽、问月、谱泉、囊幽、孤往、缥香、品梵。”这十六个意象完整组合了传统文人的精神世界,因此这幅画就是他的人生里得到或失去的东西。由于篇幅所限,只能展示几幅简要看一下陈洪绶的晚年人生状态。
隐居十六观,有了这“十六观”,世界就完美无缺,在翰墨的推动下,他的归宿变得精致、细腻、舒畅。只有这种境界才能收纳他的无边凄凉,从性情角度来看,陈洪绶追求自由灵动,其中另一幅《晞发》图很能表现出来他对于拘束的反抗。
局部
所谓“晞发”,即让洗过的头发披散晾干。此图根据这样一个故事而作:著名书画大家赵孟坚修雅博识,以游适书画为乐。一次与友周草窗各携书画,放舟湖上,“饮酣,子自顾脱去帽子,以酒晞发,箕距歌《离骚》,旁若无人”。
图中绘一红颜飘髯、长发披肩的男子,身穿长袍,坐于石案前。石案上冠、簪、香台摆置。又有一钵一盘,盘中蓝火盈旺;秋菊一坛放在案边,花团锦簇,与菊叶艳绿交辉。其身后又摆虬枝曲折、怪异嶙峋的老枝,近案石几上放一把古琴,似有琴音缭绕而过。图中人物虽为坐像,却可见其身材魁梧,相貌粗豪。衣褶的勾勒顿挫有致,飘逸流旋,为陈洪绶人物画代表作之一。因此,他的这种态度表明了他的人生和审美态度,甚至是一种互相映衬笔法。因此,他的笔墨格调与神韵更接近陶谦的放逸与追求自然。
局部
厌倦了乱世的吵闹,冷眼看时代的撕裂,而他所渴求的就是“难将一生事,料理水之湄。”在云水之间,他追寻与山峦长河于一体天人合一的终极目标的描画。
画里的人生丰富多彩,笔墨的山峦叠嶂,仪态万千。访庄、酿桃、浇书、醒石、喷墨、味象、漱句、杖菊、浣砚、寒沽、问月、谱泉、囊幽、孤往、缥香、品梵。
这幅画作基本就是整体对人生的回顾,苍老的人生的身后却蕴含丰富的自然极端之美,每一个细节都是灵魂深处对美的叩问。陈洪绶的笔墨之下,让我们看到了何谓细微之处见宏大,宏大之处又见细微的功夫。他穿梭于山水之间,访问友人,亲自酿酒,在变幻万千的石林之中寻找美感,然后栖息于山林之间的茅屋。
局部
或扮作老翁拄着拐杖,在月下、在寒冷的秋风里,他谱曲、他燃香,亦可苦吟诗句,在荒僻之中寻找充实,而这幅完整的画作所表达的甚至就是数千年以来文人对这样生活的渴望。从大历史长度来看,这不光就是在写他自己,而是包括整个文化史上最应该让人憧憬的人生境界大概也不过如此。
天地小了;心胸大了。
凝望这幅画作,就是窥视整个文化历史的一个细节,那些孤傲的石头,那些永不褪色的墨迹,连同一切的精致都在老莲的笔下涂上了一层浓厚的美感。因此,这种境界就是所有人对于归隐的解读,连同他自己也一直希望能够生活在这里永远不再走出去。心有多宽,天地便有多大;那个枯萎的时代的背后寄托了这位饱经沧桑巨匠的无数伤感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