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十大围棋棋王传》第十章 倚盖宗师过百龄(下)

第十章 倚盖宗师过百龄(下)

此言一出,众公卿纷纷拍手叫好,执意怂恿二人一战。更有人说道:“前辈国手与少年新秀对局,二虎相争,盛况空前,机会甚是难得,令我等今日一饱眼福,大是快事,足慰平生啊!我出十两银子下注,若是胜者便即取去,诸公不妨也下些彩头!'众公卿也都欲一睹战局,于是纷纷下注,不多时便在酒桌之上聚集了上百两银子的赌注。
过百龄站起身来,连连逊谢,说道:“林前辈是当世国手,棋界泰斗,纵横棋坛十余年,所向无敌,令人万分钦仰!百龄不过是一个无知少年而已,承蒙叶公错爱,薄有微名;其实,我的棋术差得很,又怎敢与林前辈对阵呢?!权当是我输了!'
林符卿见他怯阵,认为他这些年来尽是浪得虚名,心中暗道:枉那叶向高对他吹嘘备至,却原来也不过是腹内草莽,全无真才实学,一朝交手,空洞无物,这才畏缩怯战!于是更加洋洋得意,傲然相向,强求与之对局决战。
众公卿见状也都纷纷出言再三请求,迫不得已,过百龄只好勉强应战。
林符卿号称国手,棋艺确实非同凡响,这一番出手,纵横捭阖,着着狠辣,棋风老到,攻势凌厉之极。
过百龄则使出独创的倚盖起手式布局,从容不迫,沉稳对决,着法严谨,步步合围,形成了铁钳攻势,在林符卿强悍迅猛的攻势面前,稳扎稳打,却也丝毫不落下风。
二人棋逢对手,这一局棋只杀得石破天惊、险象环生,引得旁观众人不住口地嘘声赞叹。
经过三番棋的较量,双方战到最终,少年过百龄三战三胜,以精湛的棋艺一举打败了林符卿这位称雄一时的前辈国手。
众公卿大开眼界,轰然叫好道:“林国手称霸棋坛十余年来,未逢敌手!不想今日竟败于后辈高手过百龄的手里,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令我等大开眼界,真是想不到啊!'
于是,众人大笑人座,又再开怀畅饮了起来。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围棋大战,过百龄以三番棋全胜的优势压倒了国手林符卿,使自己名噪京师,轰传天下,同时过百龄时也把林符卿保持十余年不败的棋坛第一高手的神话一举打破了!一时间,万众瞩目,过百龄成为了继林符卿之后享誉一时的一代围棋国手。
后来,林符卿心中不服,企图东山再起,力挽狂澜,便又多次挑战过百龄。两人剧战百余局,林符卿终是负多胜少,棋差一筹,一次次地败在了过百龄的手里。
从此,过百龄在京城以第一高手的身份迎战四面八方前来挑战的围棋高手,他利用自己创新的倚盖着法一一应战,所向披靡,每战必胜,力压群雄,数十年间打遍天下无敌手!正如《无锡县志》中所记载的:“……于是天下高手,筑垒而攻之者,无远不致。百龄开关延敌,莫敢仰视,群遂奉为国手。”
经过无数次的实战交锋,无数次的胜利,百炼成钢,使这位“倚盖宗师'过百龄真正牢固地树立了他在围棋弈坛第一高手的地位,得到了天下棋手的高度推誉。在《无锡县志》中记载道:“自至数十年,天下言弈者,以无锡过百龄为宗。'.
过百龄不但棋艺无双,功力深湛,而且品行高尚。
在他取得天下第一高手的棋坛霸主地位后,更加受到了时任首辅的叶向高的器重与礼遇。
当时,过百龄在京城居住时曾客居在一位喜爱围棋的公卿家中,很得那人的礼遇和敬重。
后来,那位公卿因事犯法而被朝廷关进了大狱之中。当时的一些人都好意地劝说过百龄赶快离开京城,以避免被那位公卿牵连受祸。
过百龄不为所动,毅然说道:“这位公卿向来多曾厚待于我,如今遭逢大难,我若舍他而去,实属不义!况且,我与他交往,从来没有谈及过一点私事,也从来没有请托他干过一件违法的事,我处世清白,这次祸患一定不会波及到我的!”
正是由于过百龄一贯清正端己,行操高尚,因而他并没有被牵连入狱。
他感念那位公卿当初待己甚厚,遂多方奔走,对那位身陷狱中的公卿与家人尽力照顾,尽了一份朋友的义责。
因为这件事,当时的人们提起他来,都很敬佩。
明朝末年,局势动荡,外寇内患,危机四伏。
过百龄预感到大明朝廷将要覆亡了,那是大势所趋,回天乏术。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小民,徒唤奈何,根本于国运无能为力,于是便悄然离开了京城,隐居在锡山聊以度日。
归隐后的过百龄不问时事,每天都和几个酒徒在一起纵酒畅饮。醉了以后便大声喊叫、胡言乱语一番,聊以寄托自己的苦闷愁绪和哀国之情,也不屑与人对局下棋,俨然与从前称霸棋坛的围棋第一国手判若两人了。
过百龄向来都很清贫,前些年以围棋交游京城时所获得的那几百两银子,也都用于酗酒豪饮和赌博了,家道日渐贫困了下去。于是,亲友们便纷纷指责他放荡形骸,不务正业。
对此,过百龄却十分坦然地说道:“那些银钱得自弈棋,失于赌博,都是些身外之物,这有什么可遗憾的呢?!况且,人生一世贵在活得开心,怎能斤斤计较于那一点点银钱呢?!”
公元1651年前后,也就是清朝初期的顺治年间,过百龄到京口(今江苏省镇江市)一带游历,与清初著名的文学家周容相遇了。
周容见他鬓发斑白,却没蓄胡须,面色红润,犹如20岁左右的青年人一样,每次临棋对局总是心情闲舒,信手挥洒,从来都没有一点渴求取胜的心态。和他对局的棋手再三再四地悔棋翻盘,他也毫不介意;旁观的几名棋手联合起来一同相助他的对手,过百龄也是丝毫不放在心上,随手下子,漫不经心,但每战必胜,还是无人能敌!而他取胜之时,常常是略胜一二子罢了,神情淡然,豁达之极。
当时,但凡是一流的围棋高手,大都很珍视自己的棋艺,秘不示人,除了师友之外,从来不去点拨他人,更不下指导棋来扶掖后进。
于是,便有一些好事者就拿出一些金钱来作为彩头,让那些取胜的高手们复盘讲棋,以彩头作为奖赏。
对此,过百龄总是乐此不疲,有请必到。赢棋之后便当众复盘,一一点评,详加讲解,指出这局棋白子是怎样取胜的,黑子是为何失利的,这子是以救应不及而败,那子是以趋避得当取胜……剖析精到,切中要旨,见解精辟异常。而且解答旁观者的提问与求教,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细心教授,谦逊待人,从来都没有棋坛天下第一国手的架子,给人们的感觉总是一个和蔼可亲,风度翩翩,潇洒大度,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的长者。
有时,过百龄也下象棋,他的象棋水平也就是上中品,远不及自己的围棋那么神妙,所以常有被一些象棋顶尖高手杀得面红耳赤的时候,窘迫不堪。
大约在公元1656年前后,过百龄再一次重返京城,看到河山犹在,朝廷已然易主,心中的感慨当真是便如唐代诗圣杜甫的《春望》诗句所云:“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又再踏上了京城的土地,心怀故国,追思前明,而今自己也已是垂暮之年,饱经沧桑,抚今追昔,思潮起伏的过百龄一定是感慨万千,恍如隔世。
过百龄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每天都与自己的好友青溪道人程正揆切磋棋艺,自朝至夕,下棋不倦。
第二年,程正揆要到南方去了,过百龄感念好友分手,就拿出了自己新著的《受三子谱》手稿相赠,以作纪念。当时,此稿尚未在世上公开刊印发行,那是弥足珍贵的孤本手稿,足见过百龄对朋友的情真意切,坦诚相待。
后来,过百龄在北京去世了,享年80多岁。
明末清初的著名诗人钱谦益曾作诗盛赞过百龄的绝世棋艺,说过百龄八岁那年便登上棋坛,自此之后称雄几十年,一直到年迈发白,全无敌手。诗云:“八岁童牙上弈坛,白头旗纛许谁干。年来复尽楸枰谱,局后方知审局难。乌榜青油载弈师,东山太傅许追随。风流宰相清平世,谁识沿边一着棋。”
过百龄一生对围棋的著述甚多,今天可以考见的尚有《官子谱》《受三子谱》《四子谱》,另外,明末陆玄宇父子所辑的《仙机武库》经过过百龄的修订和斧正后更见精妙,现仍流传于世。
在过百龄的现存著作当中,尤其以《官子谱》价值最高。全书对围棋实战当中的收官问题作了较为全面、透彻的论述,是中国围棋史上的第一部收官专著,曾受到了当代日本围棋界的高度重视。后来,该书由我国当代围棋名家吴清源深人研究后详加评注,目前已在日本出版。
过百龄一生驰骋棋坛,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在中国围棋史上占有着重要的地位,对围棋实战和理论上的创新都有过卓越的贡献。
他首创了倚盖起手式着法,成为后人尊崇的“倚盖宗师';在围棋实战中更加突出强调全局观念和大局意识,勇于革新,力破俗套,卓尔不群,自成一家,这是他对中国古代围棋经典名著《棋经十三篇》的进一步深化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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