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澄江静如练”想到的

汉魏六朝诗学习之二十七

由“澄江静如练”想到的

“馀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这千古名句出自永明时期最具有代表力的文人谢朓的《晚登三山还望京邑》。读此句，我们似乎看到了诗人站在三山之巅，极目远眺，太阳徐徐西沉，晚霞渐渐散开，柔和艳丽的霞光铺开成一条彩色的锦带，以于仲文的眼光看就是“晚霞澹远岫，落景藻长川”，用刘禹锡的话来说就是“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匹晚霞”。奔流了一天的大江似乎有点倦意，摊开长长的雪练，温顺地躺在大地的怀抱。洁白的澄江，绯红的晚霞，构成一幅浑然天成的美丽画卷。

诗以“灞涘望长安，河阳视京县”起首，既交代了诗人离京的原因和路程，又化用两句诗，含蓄地抒写了诗人对京邑眷恋不舍的心情，以及对时势的隐忧。一句是王粲《七哀诗》“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王璨的诗作于汉末董卓被杀，李傕、郭汜大乱长安之时，因此他的回望长安，既有临行眷恋之情，又有期待大治的心中之愿。另一句是潘岳《河阳县作诗二首》“引领望京室，南路在伐柯”，潘岳那时任河阳县令。谢眺要去宣城作太守，站在三山上回望京城建康，这和当年任河阳县令的潘岳站在河阳望京城何其相像。谢眺写诗的时候，一年内走马灯似的换了三个皇帝，他怎能对时局不怀有隐忧。

不仅首句化用了前人的诗句，就是“馀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这句也能在前人找到出处。谢灵运在《登江中孤屿》中有“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这是时任永嘉太守的谢灵运在永嘉江畔古屿山上看到的云日辉映、水天一色的画面，谢眺巧妙的用了“散”和“静”，使画面有了动感，显然比谢灵运的更优雅、更空灵。

谢眺在化用前人的诗句，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一句“馀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会被后人反复化用。卢仝在《送尉迟羽之归宣州》一诗中写道“谢朓澄江今夜月，也应忆著此山夫。”徐夤在《纸帐》中“误悬谢守澄江练，自宿嫦娥白兔宫。”李商隐有“正是澄江如练处，玄晖应喜见诗人。”吕本中有“小雨似酥黄草尽，澄江如练白鸥飞”。就连我们的大诗人李白也对“澄江静如练”推崇至极，在《金陵城西楼月下吟》中兴奋地感叹：“月下沉吟久不归，古来相接眼中稀。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

读谢眺《晚登三山还望京邑》

云水相接一色天，飞霞素练赋千年。

登山已越崎岖路，望邑新生起伏篇。

月影何时堪筑梦，江声几度欲和弦。

若无鹜鹭吟头白，怎与沙鸥共渚边。

张项学2020/08/25于汝州朝阳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