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专栏 || 四毛 凝望老家的那台石碾
凝望老家的那台石碾
四毛
年岁渐长,愈发对老家的景物兴趣浓厚起来。每次回老家,途径绿树红花、青瓦石墙……点点滴滴像经典电影一般,深深印在脑子里。尤其是那一掠而过的老家的石碾,更是牢牢左右着我的视线,不忍挪开。
每次看到一台旧痕斑斑的老碾,就仿佛看到了老家的父辈们靠墙或坐或立的身影 ,听到了儿时的自己及伙伴们欢呼雀跃的声音……
老家的石碾,不仅仅是石碾两个字那么简单。那是我故乡的延伸,父老乡亲的根源,情深手足的铭刻,心底那最柔软最容易颤栗不止的精髓所在。
儿时的自己,对于石碾的印象,就是与伙伴们玩耍的一个重大场所。大人们一边在压着碾,一边和等压碾的同乡人拉着呱儿,东家长李家短的,全是一些孩子们不感兴趣的话题。
孩子们在石碾周围热火朝天地做着各种游戏,藏猫猫、老鹰抓小鸡、扔沙包、踢毽子、跳绳等等,总是玩不够的。玩累了,就像大人一般找个阴凉地,三五伙伴扎堆在一起,说说笑笑一会儿。口渴了,就去石碾附近的人家讨水喝。
我每次总是去大爷家喝水的,我父亲是老三。每次大娘见到我,总是满眼含笑地说:“四妮子,越长越俊了。”听母亲说,大娘年轻时长得像朵花儿,身材高瘦,皮肤白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那时候我最感兴趣的不是这些,是大娘那双裹着的小脚,和奶奶的一样。
每次看她忙碌地走来走去干着家务活,我总是恐怕那双小脚会被压折了。奶奶长得矮小瘦弱,从未有此担心。若是看到大娘在压碾,我总是要上赶着去帮忙的,但是每次都被她柔声制止了:“你去玩吧,放心,我自己能行。”
那时候乡人碾的最多是玉米,这是烙玉米煎饼的第一步。其次是地瓜干子,也就是猪食,那时候农家里都养着几头猪的,压猪食是最累人的。我家里姊妹众多,压碾的活一般是二姐和三姐来干,我偶尔打打下手。
那时候各家各户都有一个编制的箢箕和簸箕,箢箕是用来盛放粮食的,簸箕是用来筛选粮食的。
我家的箢箕有两个,一大一小,各有功能。我的活不是压碾,年龄小,比碾台高一点点,主要是看碾的,压碾次序一般是先来先压的,姐姐们在家里忙碌,我在石碾边守护,快轮着我家压碾了,赶紧跑回家喊姐姐。
当然,若是遇到谁家有急事急用的,或是谁家压得粮食极少的,就可以先让着人家。若是遇到年纪大或年纪小的压碾,不会站在一边袖手旁观,都会热情地帮一帮人家。
那时候老家里的人都是温暖淳朴的,谁家里有事就是大家的事,尽管家境都不宽绰,都会无私地伸出援助之手。记得当年邻居家有一个男孩子,玩耍时从树上摔了下来,伤得很是厉害,村里的赤脚医生也是束手无策了,于是借来一辆底盘车,大家伙互相帮着拉到城里医院。
因为他家里钱不够,又是东一家西一家凑的,惊动了整个村里,你家一元 ,我家两元,真正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那时候的石碾,为老家人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即使是吃的食盐,都要去碾子把它碾碎碾细。所以它是很忙碌的,很少有清闲的时刻。很快地它的台面就磨得光滑如缎,它的磨棍换了一根又一根……
每天它吱吱呀呀的声音,就像是一首农家乐畅想曲,在小村里蔚蓝无垠的上空回旋着,萦绕着,停驻在每一个农家人的耳畔。它的声音,就像是春天里母亲柔和的微笑,夏季里丝丝缕缕吹来的凉风,秋天里层层金黄的麦浪,冬季里孩子们堆得大雪人,慢慢地直抵灵魂深处……
现在的老碾,清闲了很多,偶尔压些花生米,压些藕……它已经功成身退,成为一种永恒的历史文化,在我,更多的是一种念想和乡愁。
每当看到老碾,眼前就出现了儿时的一幕幕一历历:矮小的父亲挑着满满的两大箢箕地瓜干子;清俊的母亲端着簸箕在用力上下颠荡着;姐姐们一边压着碾一边百灵鸟般地欢叫着;我呢,满脸的笑颜,和亲密的小伙伴们在忙碌玩耍着。
老家的石碾,挥洒的皆是美好回忆,就像此刻夏天里的风,暖暖的软软的,轻轻拂在脸庞,仿若母亲的手,让你眼眶里渐渐地浸了泪水……
老家的岁月,花香萦绕,绿意葱郁,春华秋实,在我看来,每一枚叶子,每一株小草,每一面土墙,都是一幅令人留恋不已的山水画。前行的路很长,越走越寥廓,越走越坚定。
每一次情不自禁地驻足凝望,都饱含对沂蒙山区这片土地的诚挚热爱,这是每一个沂蒙人的永恒执念。怀有一颗赤子之心,情系老家,坚贞不渝,这是每一个沂蒙人的初心见证。岁月磨砺,祈盼山水风雨,春华秋实,粮仓丰盈;祈盼每一个农家人都能付出汗水收获希望,安和余生。
老家的石碾,永恒定格在岁月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