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斯人费龙丁惨死日寇之手

收到上海鸿生拍卖公司快递过来的2009年迎春艺术品拍卖会的图录翻看,当看至没有图片部分的第350号拍品署作者名“龙丁”,作品“佛像”,我心想是否费龙丁的作品?因为费龙丁书画署名不带姓,或署“佛耶居士龙丁”,或“释迦尊者龙丁”,或“长厈行人龙丁”等,总之是不署姓的。关于“龙丁”名字之前的“佛耶居士”,是费龙丁晚年的别号,他尝曰:“我信佛,也信耶稣,二者合并而已。”既然费龙丁信佛,当尊佛祖释迦牟尼,所以又署“释迦尊者”,至于“长厈行人”, 厈厈”,籀文厂,“厂”同“庵”,多用于人名。寡人有过费龙丁一幅章草屏轴,上面即署款“佛耶居士龙丁”。另外又在《名人楹联墨迹》(上海书画出版社)上看到一副费龙丁的篆书楹联上仍是署“佛耶居士龙丁”,也是不署“费”姓的。还有费龙丁篆书在杭州西湖孤山后山石坊,“以文会友,于古为徒”楹联,也是这种署款之式。

话归正传。当寡人飞至上海直奔拍卖预展大厅,找到“龙丁”的“佛像”一看之下,惊喜不小:果然是费龙丁的作品,画上仍是老署法“佛耶居士龙丁”,并且佛像画得高古拙朴,寡人正想有帧这样的古典的佛像供奉在不歌楼,所以有了这种念头,拍卖时自然是不言放弃把费龙丁的佛像拍了回来。

《佛像》94×47cm的直幅立轴,设色纸本。图中佛像两手笼袖,表情坦荡,神态安然自得。满头卷曲的头发与浓密的胳塞胡须联缀在一起,日光深邃,嘴唇微启,似乎正在讲经说法。嘴唇和头顶上露出发外圆肉髻点色厚重大红,格外鲜艳。佛着一袭红色袈裟,粗重劲挺的浓墨勾线,敷色沉厚的朱磦,与背景的多处空白相映衬,突出而鲜明。面部勾勒皴染相结合,以表现佛的胳腮胡须和黝黑的皮肤。佛端坐在细墨线双勾、填色重湖蓝的蒲团上,而蒲团是垫在一块墨线勾勒和皴擦、赭石层层罩染的石头上。背后五棵参天的古松,龙鳞斑剥。树干垂直,枝干盘屈虬结,松针劲爽尖利。简洁的景物配置,不仅打破了人物侧面端坐的呆板,也将人物形象烘托得格外鲜明。画面的整体设色感也很强,面部与树干和石头同设赭石、土黄,湖蓝的蒲团与鲜红的袈裟形成鲜明对比,又有大片背景的留白,使整个画面既有对比而又趋于统一。画家抚古得法,从赵孟頫《红衣罗汉图》和丁云鹏《树下释迦图》中得到启示,敢于突破佛经教义的约束,没有把佛描绘成圣明睿智、大慈大悲的救世主模样,而更多的赋予形象以凡人的情采意态。画面没有象征神明的光环和莲花宝座,但佛的神态却使人觉得亲切自然,看上去倒像是一位神采奕奕的西域僧人在讲经论法,谈笑风生,振振有词。

画上篆书署“无量寿佛”四字,篆左一行小字行书署款:“心岚贡士先生七秩晋五之寿,佛耶居士龙丁画。”钤印“□□抚古”白文,印章印泥模糊,前两字不辨。“无量寿佛”即“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又简称弥陀,意译无量光佛、无量寿佛。乃大乘佛教佛名,为西方极乐世界教主,净土宗的主要信仰对象。佛经上说,此佛于过去世为菩萨时,名法藏,曾发四十八愿,长期修行,成为佛陀。《阿弥陀经》说:念此佛名号,深信无疑,即能往生其净土。后世所谓“念佛”,多指念阿弥陀佛名号。在寺院的佛殿中塑像常与释迦、药师两佛并坐,称三尊。“贡士”,满清科举制度,会试考中者为贡士,殿试赐出身为进士。但习惯上。每于会试考中后即称为进士。

费龙丁名砚,字见石,又字剑石,龙丁是号,又号聋丁,别署画隐龙丁。长厈行人,室名瓮(甕)庐(有《瓮庐印存·印策》)、破蕉轩、蓏园,商金秦石楼。生于满清光绪六年(1880),为庚辰龙年,辰为龙,因号龙丁,龙丁者龙之人也。因为获得一件秦瓦当琢的古砚,砚的周围有原瓦当上的“维天降灵,延元万年,天下康宁”十二个字,于是取名“砚”,字“见石”。费龙丁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留学日本,习数理兼美术。归国后,一度在广西测量学校任教。未久返江苏松江(今上海松江区),与松江诗人杨了公、姚鵷雏、于仲迟等酬唱。以性之所好,潜心诗文、金石、书画。入南社,为社友。一时知名人士如陈陶遗、冯超然、王念慈与之往来。时人评为金石第一,书法第二,画则不多作,作则超然物外,不受人间烟火气。姚鵷雏有诗题费龙丁画兰云:

旧闻所南翁,国破身在野。

画兰不画土,寄恨谁会者。

研朱写香祖,清露共涓泻。

意境弥孤敻,风情更姚冶。

佳人餐流霞,微醉复玉斝.

虽异心史心,瑶愁亦盈把。

其中“意境孤敻,风情姚冶”云云,对费龙丁画评价甚高。其金石书法,颇是功力,为西泠印社早期社员,与同社的李叔同(弘一法师)为金石交,参与李叔同主编之《乐石集》。为吴昌硕入室弟子,民国十三年(1924)吴昌硕亲为龙丁订《瓮庐书画刻例》,云:

费子龙丁,精鉴别,收藏名人书画金石刻故多逸品,视其刻印,精湛靡匹,于古金文字心会意领,可令人神驰皇古。书如篆隶,画虽点墨,均浑穆可喜,有非时手所可抗衡者,世人争欲得之而懒不与固与,老缶为订润例,属其公诸同好,毋使人兴交臂之嗟也。甲子春王正月老缶记,年八十有一。

“老缶”是吴昌硕的别署。龙丁又工词章,与夫人李华书(名钟瑶,平书妹。婚后与龙丁同入南社。闺房之内,或诗词唱和,或同作书画)成《春愁秋怨词》,有愁春,春愁;春怨,怨春;愁秋,秋愁;秋怨,怨秋等八绝。书成手卷,遍征名家题咏。其中南社社友姚石子有诗题:

浩荡情怀不可收,英雄垂暮住温柔。

双飞双宿如鹣鲽,底事愁春又怨秋。

费龙丁抗战初始(1937年一作1938年)逝世,关于死因,两种说法。“补白大王”郑逸梅在《南社丛谈·南社社友事略·费龙丁》中云:“抗战时,他家松江丘家湾,附近被敌机轰炸,受惊致死,时一九三八年。”而柳无忌、殷安如编著的《南社人物传》(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之《费砚(龙丁)》篇中则云:“抗战初,日军进占松江,龙丁仓皇走避。出北门外,途遇三日兵迎面而来,为日军举枪射杀。一代斯文,及与世长辞。”(撰稿人刘颍白先生)南社社友对费龙丁惨死,吊以诗哀悼:

龙丁如龙泓,古情怡金石。

汉印铁画妍,秦尊土花蚀。

闭关同退僧,无处安瓶锡。

舣舟火城外,弹雨已飞集。

一暝掷荒原,阵云黑于墨。

高人血亦芳,入地三年碧。

于 建 华 简 介

于建华法名智凯,别署不器斋、染丕室、无住庵、种瓜得瓜庵、不歌楼、闻乐不乐斋。1962年9月生于河南郏县,祖籍山东省文登。工书法篆刻,富书画收藏,精书画鉴定;研究佛学,参修禅宗;善诗文,多著述。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宗教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原印社副社长,漯河观音阁书画院院长、漯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出版《洪丕谟年谱》、《洪记书坊》、《平常心是道》、《近代名家书画藻鉴》、《名家扇书扇画漫说》、《无住庵谈字论画》、《丹青遗痕弥足珍》、《闲敲棋子赏书画》、《中国佛门书画家图典》、《书情画趣》、《拍回书画细赏玩》、《小篆入门》等。

于建华  书法作品

于建华  扇面作品

于建华  作品

智凯居士作品—无量寿佛

即阿弥陀佛,又名无量佛、无量光佛等。大乘经载,阿弥陀佛在过去久远劫时曾立大愿,建立西方净土,广度无边众生,成就无量庄严功德,为大乘佛教所广为崇敬和弘扬。此画中无量寿佛红衣端坐于蒲团之上,神态宁静安详,庄重肃穆,似在传经说法,又似在参透禅机。上题禅句,亦为玄妙法门。配上飘逸灵动的字体,使得扇面妙意横生

于建华《行草》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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