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的时差,就是一个醉美的秋季
乌鲁木齐距离北京有两个小时时差,晚上八点多,才是吃饭的正点;早上八点多,日始出天山。于是,循着北京的日出晨起,天山的夜晚休息,就成了北疆之行的节奏。
白露之后踏上北疆,见过一路戈壁荒漠与转场的牛羊之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海——可可苏里湖。
可可苏里湖位于阿勒泰地区,是额尔齐斯河散落下的一片湿地湖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就是禾本科的水生植物芦苇,黄绿相间的芦苇在可可苏里搭成了一个迷宫。风中,伊人站在水边栈道,望着平静的湖面。比起纷乱嘈杂、拿着红色纱巾做眺望状摆拍的女士们,伊人更能记住可可苏里吧,我想。
即将离开可可苏里,突然发现这鲜翠可人的波斯菊,呈现出孔雀开屏般的凤尾阵列,就像她的另一个名字——秋英,秋天的精华。
夕阳前,抵达了可可托海。不宽的街道两边好多售卖海蓝宝、碧玺、石榴石的店铺,从事地矿业多年的老司机说,这里出产很多稀有金属矿和宝石呢,带着满满的自豪感。
可可托海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为开发当地矿产而建设起来的小镇,额尔齐斯河从镇中流过,所以,可可托海的蒙语意思就是“蓝色的河湾”。司机说,当年偿还前苏联近一半的外债就是来自这里的三号矿坑。
夕阳中,在小小的可可托海散步,看着远处的三号矿坑,矿坑边壁上的道路盘旋而下,像一个巨型漏斗。这个当年的功勋矿坑,如今还在服役。
一座桥边,牧人赶着牛从桥坝上通过;粉红色的夕阳倒映在额尔齐斯河中,居民楼前的馕热乎乎地刚出炉,老人聊天,孩子玩耍,紫色的荷兰菊连片开着,这座当年新疆最富裕的“西部小上海”早没有了往昔的喧嚣,不变的也许是全球地质界公认的“天然地质博物馆”的名号。
看过了可可苏里、可可托海的额尔齐斯河,我们要上溯额尔齐斯大峡谷,去寻找这条中国唯一从东向西流最后注入北冰洋的额尔齐斯河的发源地。
额尔齐斯河源出额尔齐斯大峡谷,河谷两岸对峙排列着座座花岗岩山峰,很多表面还有佛龛状的凹坑和如巨瀑流经的竖直沟槽,最著名的就是其中的神钟山。像三生三世中的东皇钟一样,也许里面压着个大魔怪,到了一个时间点,就会跑出来。
额尔齐斯河从额尔齐斯大峡谷中迤逦而出,清冽诱人。如果说,可可苏里的额河是蓝色的、可可托海的额河是红色的,那么,大峡谷中的额河就是翡翠般的油青绿色,具有某种吸引我的魔力。
阴天微雨,阳光就出来几分钟,透过白桦树的金黄叶片和西伯利亚的松针松果,水波上也闪着光,一切像有了灵魂样熠熠发光。
因为天气的缘故,游人极少,我们得以独享着让人沉醉的秋色,我甚至觉得,这才是秋天的样子。
下一站,白哈巴。
不远处的阿勒泰山雪峰下,紧邻着哈萨克斯坦,有一个西北第一村——白哈巴村,这里居住着蒙古族图瓦人和哈萨克族。
每天傍晚,他们骑着马,和牛羊一起慢悠悠地回到小木屋,然后炊烟升起。
我们像一个观察者,对他们习以为常的一切,都觉得好奇;我们,在他们眼中,也是风景。
一个略显腼腆的机车骑手请我们帮他在写有“西北第一村”的地标拍照,他是从西安骑行而来,今晚还要赶到山脚下的布尔津去。望着他远去的的样子,像一个突破樊篱,走在天地间的如风少年。
清晨,游人还很少的时候,像童话的世界一样,白哈巴的万寿菊从树根中长了出来。
到达喀纳斯的时候,还在下雨。在码头上等船,看着喀纳斯湖,忽然觉得它更像地球上的一滴眼泪了。
从今天往上算约数十万年至数万年的第四纪冰期里,阿尔泰山的冰川曾沿喀纳斯河谷向下扩展,当气候变暖,冰川消融退缩时,冰川携带的石块和泥砂便停积下来壅堵河道,形成了这个冰蹟堰塞湖——喀纳斯湖。
喀纳斯,在蒙语中是神秘而美丽的意思,这里的湖怪大约也是神秘的因由吧,还有那随处可见,倒伏于地、奇形怪状的针叶林。
喀纳斯的原始森林中,当针叶林长大,高过阔叶林,被雷击的风险增大。被雷劈倒的针叶林,再次钻到阔叶林底下。因为位于阔叶林下,阳光宝贵且有限,于是,只能长成针叶林,才可以在缝隙中吸取养分。就这样,一点一点长高,然后,再一次次生命循环。
自然,就这么神秘而和谐。
喀纳斯的后花园中有三条美丽的河湾:神仙湾、月亮湾和卧龙湾。晨雾如仙界的神仙湾那里有古代用来占卜的白色蓍草;月亮湾就像一条湖蓝的丝带,飘荡穿行在金黄黛绿的秋林中;还有从高处俯瞰,湾中如卧有一条小龙的卧龙湾。
在喀纳斯最美的九月,游人自然不少,可三湾之间的栈道却少有人行,大约都去坐车了。这时,已经没有雨了,沿着栈道从月亮湾走到卧龙湾,好似行走在树肩云端,还有清新的松柏香气与友人陪伴,那一刻,方能感受到修建者的苦心美意。
抵达禾木,雨停了又下,更大了。阴雨连绵,又冷又饿,看到远处一处木屋冒着烟,我们判断,那里一定有吃食。敲开门,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孩子在床前的空地玩耍,男主人抽着烟,看着电视,女主人忙着家务。
在喀纳斯湖的东南方,雪山脚下,有一个禾木乡,居住着图瓦人。图瓦人是蒙古族的一个分支,是成吉思汗西征时留下的军队后裔,全部分布在新疆的阿勒泰地区,禾木是图瓦人的聚居地。
这里被称为“神的自留地”,禾木河、白桦林、图瓦村,虽然一天都在下雨,看不到阳光穿过桦树的光,但雨雾中的禾木给了我们一个安静地待在小木屋中烤火、烤馕的独特经历。我们就那样慢慢等到天黑,感受禾木,这就是禾木赐给我们的浮生半日闲。
一只乌鸦停在高坡上,看着远处的雪山,也许要短暂地歇息一样,然后再想飞跃雪山的路线和方法。
新疆和北京有两个小时的时差,跨越两个小时,就是一个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美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