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后随想 / 作者:四面八方

本刊栏目:一代中师生|教师文学|教育教学

今年的父亲节已变成先父节。

先父是在去年11月走的,享年83岁。

父亲在世时,为儿女们操碎了心。我们弟兄仨在父母的抚育下先后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有了相对满意的工作,就算小有成就吧,并且整个大家庭历经磨难,和和睦睦,一片温馨。先父临走那阵已经四世同堂,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孙女及女婿和重孙辈总共17人。其中共产党员可以组成两个党小组;大学乃至博士毕业生均有。

先父在两年前身体还是不错的,曾经为有今天的幸福晚年感到满意,每天空暇时间或者骑单车外游;或者回到家里伏案写诗。

然而,说什么也没想到突然间得了不治之症,当感觉出来去医院检查时已入晚期,从动手术到撒手人寰仅一年的时间。我们做儿女的曾经无法接受,老母更是痛不欲生。

先父刚走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们既觉得无愧,也有点内疚。

说无愧是因为父亲在世的那些日子里,我们从没与父亲红过脸,每当父亲偶尔发火批评我们,也是本着“顺者为孝”的原则,先接受下来,再寻时机慢慢解释。

内疚的是,年年参加体检的父亲也没在病的初期被发觉,没让父亲享受更多的晚年幸福。

大家知道,近些年来,人民群众提倡简朴的红白形式,倡导党员及领导干部首先带头。先父走的时候就是这么留言的,我们也是这么做的。首先绝不大操大办,另一方面遵从当地民俗,简单举行了遗体告别仪式,埋葬于我区统一修建的南陵园公墓。

先父走后的这些日子里,我们兄弟仨又按照较为传统的祭祀方式,每到期日或民俗日,祭扫墓地,烧纸进香。

按照墓区的统一设计,每家的墓坑上可以立碑刻字。石碑的位置、规格、用材都是一致的。碑文的内容当然先有后代子女起草,上交管理处,审核批准后再加工、砌立。

今年清明节,我们一家人来到了墓地,我把准备好的碑文稿上交给管理处。碑文内容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刻在正面的,写着先父和所有立碑人的姓名;再一部分是先父生平简介。墓地管理人员对碑文正面的姓名部分看得特别仔细,是为了理清关系,确保用字无误。但对于先父简介部分,只是粗略过目,弱弱的提醒:“简介也刻上吗?”

是啊,其实,我在起草父亲的个人生平时,就曾多次自问:刻哪些内容?多少字?更要命的是反反复复问自己:有这个必要吗?果然,在这里又一次被落实这个问题。

弟兄仨当场“办公”,做后决定:父亲的生平不再刻上了。

从此以后,我每次上山扫墓,总是一边祭父,一边观察周遭墓地:碑文的反面有多少刻文的?如果刻有碑文又是怎么写的?

我在心里,曾经暗暗地,不知恬耻的比对过那些碑文,如:毛泽东、盛习友、赴越参战忠骨、海外归来者的碑文;也比对过游览景点的孔子、李清照等碑文,暗自庆幸弟兄仨的决策是对的。

或许是父亲走的时间还短吧,期坟要上供,民俗祭日要扫墓,一年到头次数真是不少。这不,上周刚上过一次——麦坟。

还是夏季的松树苍劲,绿的浓情,绿的深沉,几乎把整个山的北坡淹没起来,过路人在墓区之外的通道上,似乎看不清里面的世界。只有走进墓区,才有可能看到那一方又一方的墓阵。究竟这里具体多少个墓区(或称方阵),多少个穴位,我没细数,反正一大片。

里面除了墓区,墓穴,还有供人们烧纸烧钱的火炉。曾记得去年的烧炉十多个,每到大型民俗扫墓日,烧纸者需要排长队。今年开春以后,一下子增加到四十多个,烧纸基本不用排长队了。

虽然指示牌上写的是“烧纸炉”,但实际烧的还有其他,如死者的衣物、被褥,曾经使用过的可燃物品等。当这些物品塞进炉内时难免狼烟滚滚,一腾青云。

中古古代思想家司马迁曾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抗战时期,毛主席在张思德的追悼会上以《为人民服务》为题,进一步指出“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此段经纶好像前些时段被人淡忘,我在今天却又想起来了。

我不是思想家、政治家,也不是文学家,更不晓得人生价值论的理论体系,只是通过自己的人生经历,看到层出不穷的花花世界,更有那些风流人物沉浮过程来看,主观的以为,以下两点肯定成立:

1.人生价值论是一种客观存在;

2.每个人的一生过后,经过“盖棺定论”,对这个社会的影响确实各不相同。有的是正影响;有的是零影响;还有的是负影响。

我们已经发现,有些人当马上就得离开这个社会的时候,表现出一种“恋恋不舍”,试图晚一些,再晚一些,说句不好听的实话就是“没活够!”可是,……,没有可是,只有无奈,唉!

这个人死了吗?有人说“死了”;也有人说“并没死”。相悖的说法怎么讲?

哲学家、思想家们有解释:一个活生生人有两部分组成,躯体和灵魂,躯体是可以死的,灵魂可以死,也可以不死。当然这里的灵魂不是医学意义的灵魂,其实就是他给社会留下的影响。有的人灵魂与躯体一起死,“人走灯灭”。也有的人虽然躯体死了,但他的灵魂没死,会永远的留给后人,留在这个世界,继续影响这个永不停息的世界,甚至成为人类史中永远不倒的丰碑。

呀!这里说的是“丰碑”——记录了他在活着的时候给社会带来的丰功伟绩,是大德、大善、大美。这是无形的,虽然你肉眼看不到,却在生活中感受得到。

可,我们家墓地埋葬的是“石碑”,或许是老人家临终时的安排,是遗嘱;或许是子孙们的一番孝心。不管咋说,是刻意的,是自说自听,一厢情愿。他家人从这里擦身而过,真的一眼不撇,最多看过以后抿嘴一笑,成为咋牙的话柄。

今年清明节给先父扫墓时,我特地走近与办公室面对着的、最南边的几幅宣传栏。通过粗读,对国家近些年来提出的新殡葬观念,形式方法又有了新的理解与认识,比如:树葬、花葬、水葬(海葬、河葬)等。显而易见,无论是从节余土地、保护环境角度,还是从移风易俗、厉行节约的角度,的确比墓葬文明,其优越性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为什么新的殡葬方式推行的步伐如此缓慢呢?因素很多,有的因素是显性的,还有些因素是隐形的,不可说穿,在这里只能捡点大家都认可的因素胡说几句。

比如,传统观念中,有人为了表明修坟立碑的必要性,就自我圆说“死得有尊严”,我死后儿孙们好有个“上坟的地方”。可是,我依然觉得这种“圆说”最多算对“一半”。

“死得有尊严”,何为尊严?你已经过世了,后人无论用什么方式处理你,你能怎么样,难道你能左右得了吗?其实,活着的人怎么收你的尸体,怎么举行各种殡葬仪式才“规范”、“正确”,的确是咋说咋有理,也是一直在变革中自圆其说。往往是“活人体谅活着的人”、“活着的人理解活人”。

活人的好多思想,是藏在心里的,而烧纸进香是做给活人看的,有句话说是“鬼知道!”难道你就是鬼?是怨鬼还是饿鬼?

“上坟的地方”就那么固定吗?真不一定,你在世的时候就经常看到好些“迁坟”、“并骨”等事例。我还小的时候,在农村老家到处是坟茔,占用了大量农田,后来的“破四旧,立四新”以及农业学大寨高潮阶段,那些大大小小的坟茔通通平掉了。平掉以后,我们根本就不可以去已经不是自家的地片烧纸点香,二是随便在某个马路的十字路口,象征性的烧点纸,嘟囔几句,做个样子。

可知晓?假如你走了,能出来为你烧纸的也就膝下两代,重孙辈分的基本无概念。到了孙子的孙子,成为零概念。这是事实,你不承认也得承认,你就老老实实的睡你的长觉吧!

或许你会说,平坟什么的那是“文革”时期“极左”的产物。得了吧,这点破事与政治没有必然的联系。事实上,任何国度,无论什么社会意识形态,都不会认可让一片又一片的坟茔、墓碑,布满自己的国土大地,更不可能容忍长期占据国家的自然资源。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已经逝世多年,敬爱的周恩来总理,我们已经遵照他的遗愿,将他的骨灰洒进祖国的大海了。祖国的大海呀,波澜壮阔,汹涌澎湃,胸襟敞亮,包容天下。

你终于明白了吧,亲爱的读者朋友。

死了就是死了,一了百了。不该带走的你是带不走的,千万别在临近断气的时候,盘算如何带走本该属于活人的财物和资源。既然如此,何不做个人情,做个开明人士,延续你活着时那敞亮的胸襟,你那无私奉献的精神。

我在想,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应该明白,人死不为过,无需那么多的忌讳,直面谈死何所惧?

应该这么说:孩子们,我们瞑目后不要搞毫无意义的墓葬,无需树碑立传;更没必要高消费随葬;希望你们能在掩埋骨灰地方,载树植花,或者将骨灰撒入黄河、大海。

儿女与父母之间,只要活时来尽孝,无需死后去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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