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恩鹏为西藏军旅诗人凤鸣诗集《在光荣的忧伤里》作序:携诗意乡愁为青春加冕
总第153期:点击雪域老兵吧,欢迎战友回家!
黄恩鹏 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原解放军艺术学院艺术研究员,评论家。
附: 凤 鸣 本名曾云,90后,贵州贞丰人。作品散见《解放军文艺》《散文诗》《贵州日报》《西藏法制报》《西藏日报》《人民陆军》等多家报刊。曾著有诗集《有病呻吟》《西南往南是黔西南》。
(照片为黄恩鹏与凤鸣合影)
携诗意乡愁为青春加冕
——凤鸣诗集《在光荣的忧伤里》序
黄恩鹏
凤鸣真名曾云。我认识凤鸣,纯属偶然。2011年7月,我应邀参加一个文学笔会。这个笔会在黔西南贞丰县举办。我们从贵阳出发到贞丰县双乳峰景区。凤鸣和他的同学是志愿者。当时他是在校学生。清瘦、精干。穿着少数民族靛蓝坎肩,头戴绣花小帽。记得那天,凤鸣跟我说他也写诗歌。再后来,他大专毕业入伍。次年,他来北京报考军艺。但我没有见到他。
黄恩鹏在贵州与作者在一起
凤鸣到西藏的具体时间,我不清楚。但对与交集的人来说,我的粗心或淡漠,或属现代人的常态。后来我们互加了微信。近日,他发信息,说要出一部军旅诗集,请我写序。时隔不久,他发来了精选作品。读了他的军旅诗,我有些惊诧。90后的凤鸣,诗写得精炼、老道、忧郁、沧桑。意境铸造,玲珑立体,语言简捷,纯净至简。毫不逊色一些著名军旅诗人空怀血性之作。他的诗,平静谛视,冷凝开掘。能将镜像体验,融入思考,“冷抒情”调性明显。
凤鸣的诗,大体分为“行军篇”与“乡愁篇”。他的人生,从学生到士兵两大阶段。少年投笔从戎,仗剑独行,精神横贯天地。军营与故乡,是割舍不掉的两种生活,是两种无法更改的生命体验。学生时代的凤鸣、军旅生涯的凤鸣,对生命境遇的体验,肯定不同。一个是祥和静谧的故乡,一个是艰危行军的异地。就像一只离开窝巢、远攀高飞的鸟儿,用小小翅膀,丈量天地的高度。
黄恩鹏在贵州
先说“行军篇”。
“有人站在比我更高的地方,恨铁不成钢/孤独的阵地是无法依托的故乡/在和平的岁月里,我的心脏无处安放”(《梦见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无法依托”与“无处安放”,前者具有实在感,后者则是精神性的虚无。当代军人的思考,是从另外空间深入的。这里,没有口号式的振臂,没有病态式的吟咏,而是冷静认知前人与后人的区别。独到的内心审视,注重句子的嵯峨起伏,借助“梦见”,来说居安思危的境遇。“梦见”,其实是警示。用在这里,是精神喻说。“黑夜按时来临。风吹灭了烟火/高处不胜寒,我恐吓庞然大物/山川依旧,狐狸与哨兵相互对峙”(《高山所见》)这首诗里,恶劣的自然,稚嫩的心灵,都要受到验证。这个验证,崚嶒、严峻。困厄时候,只有内心强大,才能与之决战。人的经历与天性,是相互悖反的,前者由客观环境表现,后者通过内心与行为表达。与艰险相遇,放达生命本性,意志战胜环境。似闪电,驱走瞬间的恐惧。这是一个年轻士兵与大地的交往方式:一次行为,突然之间,在他的生命历程里,变得重要起来。“我恐吓庞然大物”这句相当精彩。物象是看得见、触得着的,让历险成为内心世界的漫游,是多么神奇的事。贝伦森所说“精神本源”,在这首诗里体现出来。再比如:“如一颗幸福的子弹。我是弹头,你是弹壳/弹药,是我们的血液和心脏。没有穷途末路/子弹不上膛,食指不扣扳机,我们就不会分离”(《永远的好兄弟》)我所摘引的这几句,喻象精准。如今的军旅诗,若都能这般写,再好不过。借喻之妙,妙在“枪”“子弹”与“人”的思辨。冷静、不狂热,将“好兄弟”喻指“弹壳”与“弹头”。这里所说“穷途末路”不是字词本意,而是预想战争来临出生入死之喻象。它如圣像,将阳光与月光绾结,变成色丰满的图案。如果说,这是一首安魂曲也不为过。此种精致的语言,胜于长诗。《雪,白色的火焰》《沧浪之歌》《士兵与爱情》《我不是特种兵》等,亦是佳作。
再说“乡愁篇”。
只有远离,才有乡愁。当兵离家,天涯漂泊。严苛的生活,多了思念。情之凤鸣《乡愁》一诗,凤鸣以“石头”“江河”“牛羊”“镰刀锄头”“孩子们”“稻谷”“蛇鳝”“斑鸠麻雀”等乡村常见事物作记忆介质,印证内心对故土的思念。这些概念是大地属性,含括“乡村本色”意蕴。都是他与小伙伴们经历了的。人物、自然物和场景,也是不可缺少的诗歌元素。由此乡到彼乡,天然的物象的存在,人的灵魂不会迷途。作为军旅诗歌,我们太缺少接地气的东西,往往是空洞的、缺失大地的元素。来自大山深处的凤鸣,有着天生的敏感,因此才能将军旅诗写的这般的冷静。“天依旧蓝,水依旧清,我怀念从前/黑白的记忆模糊了曾经的随波逐流”。在寒凉之地,携诗意乡愁,为青春加冕。孤独、浪漫、怅触。在《乡愁,始于水土》里,一个词“水土不服”,透露出了“此地不是故乡”的淡淡惆怅与失落。还有:“每一座村庄都是我走失的故乡/我不崇尚远方,我只热爱这里”(《山水祭》)“子弹穿过梦境,我的疼痛无法分娩/在梦中的石头上哭泣,我无法唤醒故乡”(《在梦中唤醒故乡》),以及《落日,或者乡愁》《农历十月十一日》等,也是意境幽远、明心见性、思忆绵邈之作。另外,凤鸣还有一些写西藏的作品。西藏,是他当兵之地,他亦将之视为故土。比如“黑暗覆盖夜晚/我数天下的流星”(《遇见西藏》)。流星,是无法“数”的。这里以“数”来说流星之多。西藏,山高天低,漫天星辰,伸手可摘。苍茫天宇的流星,是闪亮的灯盏。照着雪山、灵魂与肉体。审美观照,幽独内心。“感物”,生命氤氲大气象。大道取法,小道取技。诗之为诗,理应如此——天、地、人的融合。高原之上,诗歌,尤其是军旅诗,更需有自由浑灏大气的奔荡。《我的西藏有片海》《想起羊八井的七月》等,亦是澄怀味象、广远精微之作。
凤鸣的山乡故梓体验与高原军营体验,迥异于内陆那些不断拿奖的军旅诗人。当然,我们不能总要求军旅诗人抒写“怒发冲冠”或“仰天长啸”般的“大诗”,也不能期望他们抒发“醉里挑灯看剑”或“弓如霹雳弦惊”般壮志情怀。当下军旅诗创作,似乎更应贴近年轻士兵的率真本质。人性与神性融合,异土与本土结合,生命本态与灵魂特质结合,更新属于固有的语言系统,或许是一条试验之路。多年前我曾在《解放军文艺》撰写长文,就军旅诗存在的问题谈过自己的观点。昔时的军旅诗与当下的军旅诗,应有所差别。其实,凤鸣这一代年轻军旅诗人,无论是文化储备,还是现代艺术造诣,都应该胜于他的前辈。作为90后很有冲击力量的军旅诗人,他让我看到了希望。
是为序。
2018/2/8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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