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散人陆龟蒙(七)
ᐃ松陵唱和
上文讲到“松陵唱和”,这是文学史上有大影响的诗歌创作历程,不仅开创晚唐的诗歌的新面貌,对此后宋诗及后代诗坛的风气产生直接的影响。《松陵集》也是唯一存世的唐人诗歌唱和集。唐代作为诗歌鼎盛的朝代,从初唐的直承梁陈余风,到盛唐的雄浑飘逸,再到中唐以后的萧瑟孤寂,到晚唐时已经是殇声四起。“松陵唱和”以唱和诗这一诗人群体的创作探索,为诗歌发展的走向提供了一条可供借鉴的道路,也是晚唐诗风的艺术性及思想性的重大转型。“松陵唱和”的诗歌大量反映的晚唐社会生活的细节内容,从而让我们能真实的窥见当时社会发展和演变。
陈尚君在《皮日休、陆龟蒙及其友人的佚诗》中概括到:“(皮、陆)二人唱和之价值,一是在近体诗为主的诗歌表现技巧上,作了极其难得的全面探讨;二是全景式地展开了江南文人生活的丰富面貌;三是对江南士绅之庄园规模、江南各业生活方式,以及以吴越为主的江南山水名和地方风俗,作了详尽的记录和描述。”这对“松陵唱和”的内容作了很好的总结。
上文曾对《白莲》诗作过赏析,从中可见诗人的高尚情怀,除了此诗外,还有《公斋四咏》,分别吟咏小松、小桂、新竹、鹤屏;《五贶诗》,分别吟咏五泻舟、华顶杖、太湖砚、乌龙养和、诃陵尊;均是通过咏物,将刻画物象与抒发情趣结合起为,以寄寓雅洁脱俗和清闲高放的隐逸情怀。当然还有《渔具诗》、《樵人十咏》等等,更是通过日常的生活内容中涉及的物与人,来吟咏玩味人生的闲趣。还有《太湖诗二十首》,以日休首唱,龟蒙唱和,都是徜徉山水尽情游览之后的细致描写,读这些诗,可以从其欣赏的美景中,感受情怀,体验出远离尘嚣的隐逸情趣。
ᐃ鲁望公与太湖诗
下面来仔细欣赏鲁望公《奉和袭美太湖诗二十首》,据《吴郡图经续记》对“包山”的描述“陆龟蒙、皮日休有《太湖诗》二十篇,如《神景宫》、《毛公坛》、《缥缈峰》、《桃花坞》、《明月湾》、《续渎》、《投龙潭》、《孤园村》、《上真观》、《销夏湾》、《圣姑庙》、《菴里》、《石版》之类,皆在此山。”而“包山”即“洞庭山”,《姑苏志》云“洞庭山在太湖中,一名包山,以四面水包之,故名。或又谓包公尝居之。又名林屋山。”所以诗中所见景物主要是现苏州太湖东山、西山之景。
先看《初入太湖》这一首:
东南具区雄,天水合为一。
高帆大弓满,羿射争箭疾。
时当暑雨后,气象仍郁密。
乍如开雕笯,耸翅忽飞出。
行将十洲近,从觉八极溢。
耳目骇鸿濛,精神寒佶栗。
坑来斗呀豁,湧处惊嵯崒。
崄异拔龙湫,喧如破蛟室。
斯须风妥帖,若受命平秩。
微茫诚端倪,远峤疑格笔。
巉巉见铜阙,左右皆辅弼。
盘空俨相趋,去势犹横逸。
尝闻咸池气,下注作清质。
至合涵赤霄,尚且浴白日。
又云构浮玉,宛与昆阆匹。
肃为灵官家,此事难致诘。
才迎沙屿好,指顾俄已失。
山川互蔽志,鱼鸟空聱耴。
何当授《真检》,得召天吴术。
一一问朝宗,方应可谭悉。
这是一首五言古诗,抒写鲁望公乘船初入太湖的所见。“具区”为太湖别称,又名震泽、笠泽,《尔雅·释地》:“吴越之间有具区。”“羿”即后羿,传说中善射之人。“十洲”为道教所称的大海中神仙居住的十处名山,人迹之稀绝处。“鸿濛”为迷漫广大的意思。“佶栗”为战栗貌。“呀豁”意为辽阔。“嵯崒”谓山势高峻。“格笔”指笔架。“铜阙”指青铜色的双峰,此处指穹隆山的山峰。“咸池”指神话中的日浴之处,《离骚》有云:“饮余马於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赤霄”指极高的天空。“浮玉”指浮玉山,亦为传说中仙人居住的地方。“灵官”为仙官。“聱耴”指众声杂作。《真检》为陶弘景《真诰》中的《翼真检》一篇。“天吴”为水神。“朝宗”指喻小水流注于大水,以小成大。
ᐃ洞庭山
鲁望公乘从帆船在太湖中疾驰,感觉像到是海上仙山,湖面辽阔,令人感到战栗,所见山势险峻,还有瀑布,其水声隆隆,尤如蛟龙出海。风停后看远山如黛,群峰初现,湖水如天降,清澈如玉,日色与水面合为一体,如同白日在湖中沐浴。湖中的洞庭山,如世外仙山,可与昆仑如匹,这里也可能是仙人居住的地方,但无法向仙人问询。舟行疾速,刚才看到的岛屿,一会儿又突然消失不见,一座座山相互掩映。鱼儿在湖面跃起,水鸟在空中翱翔,众声杂作。此时此刻,如果能得《真检》真传,或许可以呼唤这里的水神,是哪里的涓涓细流,汇成这无际的太湖。
这是我的意译,不是非常准确。但正是这太湖景色,“豁平生之郁郁矣”,让诗人的忧愤情绪,得以舒怀,让闲适旷放的情怀得以展现。
除了以上的最大特点,松陵唱和的很多内容是日常生活中的琐细情事,包括了陆龟蒙、皮日休以及与他们交游来往的人的平常生活情景;还有很多篇章吟咏贫困与疾病交加的近况,而皮日休对鲁望公寄予深切的关怀。《读襄阳耆旧传因作诗五百言寄皮袭美》里写道:“伊余抱沈疾,憔悴守圭窦。方推《洪范》畴,更念《太玄》首。”“朝朝贳薪米,往往逢责诟。既被邻里轻,亦为妻子陋。”抱病守着破屋,天天借米下锅,邻居鄙视,妻子瞧不起,如此情形之下,还是想着通过读书来改变自己,改变这社会的现实。这是古代读书人的无奈,鲁望公也无法免俗。(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