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穷不能穷朋友圈 l 秀女红

过去人工时代,阿妈们见面拉家常手里也不停地在织毛衣。我老师说她生娃上产床时,助产士提醒她注意姿势时,都是用毛衣针敲她的腿,人家手里还有毛活呢。

黑柳彻子在《不为人知的爱的生涯》里写岩崎千弘的母亲,一趟火车坐下来,手上会多好几双刚刚完工的毛线袜。画家的母亲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不要浪费时间”,教育丈夫和子女最多的是“不要发呆,有那个工夫做点什么不好吗?”她是一位教师,有修身科、家政科、体操科、园艺科教师资格证书,才艺真是好全面。

然而笨人也得活着,也要有兴趣爱好。擅长与否还在其次, 重要的是“有那个工夫做点什么”。

热爱女红的人,会为自己准备各种工具和原料。

买了一大把各种型号的钩针。至今只用最粗的那一只钩针把旧T恤裁成布条钩成了一个收纳筐,用最细的那一只钩针织一条毯子时钩了一圈花边,把一件毛衣改成抱枕套时用中号钩针缝合了两条边,算是完成了它们的功用。从此束之高阁,不知何时再被临幸。

买了一大箱各种型号的口金,至今只做出了一只成品口金包。

这款黑白蕾丝手挽口金包一俟完工,我就提着它到处走,以为它比世界上任何一款大牌包包都拉风,因为为了里面没有针脚缝迹,我用了费时费力的藏针法。把布料塞进口金里去时,还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并且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我用的是枚木工用的钉子!

买了好多线,好多麻布、棉布、毛呢布,除了一小部分做成了靠垫之外,现在它们和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主要形态还将只是布。

买了好多缝衣针。粗的、细的,长的,短的,不过也只是用来钉一枚扣子而已。

买了一把张小泉专用裁缝剪,虽然做不成什么手工,但用来剪旧衣服当抹布还是相当好用的。当然每次听见剪刀剪开布料的轻爽之声心里不免嘀咕:好像杀鸡在用宰牛刀哦!

用碎布头缝几只束口袋,可以装书,也可以做旅行收纳袋,装内衣、袜子。

香包

眼镜袋

笔袋

手机袋

纸巾袋

给无牙手缝的可以绑在腿上和手肘上的热敷袋。做了两个圆的两个方形的,里面装上红豆,微波炉打三分钟,可以热敷,还可以当暖袋,暖手暖脚暖被窝。

用一小块蓝白细格子双面棉纱布给小璇老师缝了一只坐垫,嫌单调,绣了一小棵树上去,歪歪扭扭,胜在拙朴罢。

送小璇老师一只小木勺,用余下的布料缝了袋子,绣了她的名字。

我教的留学生拉福喜欢在淘宝上买一些民族服饰,他身材极修拔,穿起来也真是好看。只是网上衣服布料支数太低,这条棉麻大花掉裆裤没穿几次就拔丝了。他要我帮忙找缝补店,我看了一下,觉得缝补店只会衬一块布缝一下,就自告奋勇替他缝。蓝白格子布背面是纯蓝色的,绣了一个拉福的福字缝上去,似乎并不违和。

香皂切碎了缝进布包,放在鞋子里,走起路来就会香风细细......

近来迷恋上了日本刺子绣。去早市买了两团老式粗白棉线,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不知能绣点什么。小莎送了我一件中行的工装马夹,做工精致,但呆板无趣。我灵机一动,就用粗棉线沿着裁缝线走了一遍。棉线粗而布料紧密,穿进拉出很费精力,整整用了三个小时。一口气绣完时,觉得我的腰已经不在我家了,麻木到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好在这马夹像一篇四平八稳的短文,经过润色,终于有了一点灵气。

日本演艺巨星山口百惠息影多年,近年拜师学艺,从事拼布事业,参展作品堪称大师水准。这门古老的可以传承的手艺难度颇高,我笨,学不来,但偶尔用旧布拼一个坐垫,也不知有几多开心。

喜欢手缝的感觉,一针一线走过去,仿佛时光都因此变得悠长,内心也会变得极宁静。即使窗外风雨交加,室内也只有祥和静好。手上没有宏图大业,填满空虚与无聊,带来心理治愈也是安慰的。二战交困期,丘吉尔需要靠织毛衣来缓解焦虑,我很理解那种治愈力,因为它助我抵御过相当多的挫败感。一拿起针,似乎就被安放进一种安全模式里,湍急的会缓慢下来,冰冷的会温暖起来。连塔莎奶奶做女红的图片都有治愈力,我每见了都心神俱净,乐而忘忧。它甚至也告诉你,就安安静静做自己能做的就好,不必讨好任何人,喜爱的自会喜爱,厌恶的也不必介怀。

没有游艇大牌包包可以秀,没有舞姿歌声可以秀,没有生意没有恩爱可以秀,都不要紧,秀一秀这份安静,它会令自己生出世界的万般美好之感。虽然心怀万里江山,做出来,却只是巴掌大的一个小小盆景。自知手艺差,尽量用旧衣旧布做,还可以冠上环保的名头。

然而在微信朋友圈秀女红到底是危险的。因为拍出来的成品大多都像修过图的女明星照片,甚至有的还像某些路人的美颜自拍,成图和本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并且那个过程因为本人的笨手笨脚,也是历尽千辛万苦,扎破了手指,咬碎了牙才完成的。女红现场各种线头碎布和拙劣的失败作品惨不忍睹。你以为当个裁缝,工作间就可以像西班牙电视剧《时间的针脚》的房间那样,幽雅整洁一尘不染还可以成为间谍的舞台?当朋友为了给你面子,说这个成品不错,送我一个好不好时,那你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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