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人忆 | 同窗情之一

作者简介:老农民(网名),五台豆村大石岭村 人。受过苦,教过书,做过饭,修过路,架过桥,背过窑,经历颇丰,终无所成。曾任职于忻州师院,现已退休。

老同学——韩俊杰

——同窗情之一

前些日子,我们忙乎豆村中学66届一个年级两个班21、22聚会的事情。因为分开已有50年,中间有联系的,不时见个面,甚至也有同城坐成一桌吃着喝着沟通着。可也有50年音讯全无,连个照面也从未打过的。于是慢慢收集电话号码,慢慢互加微信,急不可耐地文字交流,视频连线,一时间热闹非常。

突然有一天,西峡韩同学微信告我,俊杰出书了,一本抒情的,两本下棋的。老同学俊杰与我当如参商,也已是整整50年从未谋面。我当即回复,尽快给我要上,尽快给我捎来。真是邪了门了,我一个一辈子与文字打交道的人,只字片语不见;他一个抡斧头的竟然有七八十万字的著作面世,这不是逆天是什么,老天的眼究竟怎样长着呢?

没有见到书之前,我仍然疑虑参半,希望它只是个传说。不过,至此,只要静下心来我满脑子尽是老同学——韩俊杰。

我与他同级不同班,我们的教室紧挨,先是平行,后是前后,一日不见三回,也见五回。我的评价是:上学时他是个″另类",如果现在真有书出,那更是个真真的″另类"。

先说说上学时印象:我们那时家庭境况都不怎么样,绝大部分家庭父母都是"公社向阳花"(老农民),个别同学的父亲是"人民勤务员"(干部),而俊杰的父亲是"最可爱的人",母亲是"人类灵魂工程师"。家境相当优越。再加上,他是以全年级第一名考入豆村初级中学。不知他怎样看我们这些同学,而我们的心目中他可就是个"另类"。

我举几样,你来看看。先说穿着,我们那时绝大部分同学,冬天,上身穿对襟棉袄,多为蓝黑两色,里边就是补丁摞补丁的棉䙅子,冷风吹来,满袖生寒,因此常常抄手在袖,小可怜儿似的冻脸哆嗦。下身穿个中式老棉裤,裤裆宽松异常,夸张些说里面装一斗红高粱不在话下。穿时,须打折掖起,裤裆高高隆起,宛如土丘,裤脚随便找根带子扎起来,一副臃肿笨拙的熊样。身上还不时生些虱子,自习后,还需凑在昏黄的煤油灯前,发起几番歼灭战。就我这独生子,有幸才在67年冬,穿过一个西式棉裤。那时,我们晚上,赤条条睡觉无牵挂,有人敢穿小裤,大家一定发起群攻,问个究竟……可俊杰呢,夏有夏衣,冬有冬服,有时髦的秋衣秋裤,有好穿保温的衬衣衬裤,毛背心穿得有型有款,袒着个怀,一副潇洒自如的样子,再加上英俊帅气的面容,真如名字所示,实在既"俊"且″杰"。就是玩的东西,他和我们也有些不同。比如说想学象棋,我们常常找个圆圆的木棒,锯成棋子样,然后用 墨汁或红墨水写成红黑棋子,找张旧报纸画成棋盘,楚河汉界,互相厮杀。可俊杰那时一买就是现成的,红黑分明,好看耐用,稍有缺失,又买新的,为他们班(22)逼出了好些棋手。那时的爱好,为后来的深钻细研,写成大作早就铺就了基础。即如其他,也非同一般。编辑墙报,又插画又配诗,花样翻新,好看另类。打个乒乓球,全校组织比赛,他总不出前五名,球风凶狠,球技超群。总之,和我们这些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学生相比,他真是大错不犯,稍不听话,姥爷不亲,舅舅不爱的另类学生,一切以自适、自在、自由为主。

等到三本书辗转曲折地摆放在我的面前,我一下傻眼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原来不是虚说,眼前就是铁的事实。一本为《诗词曲歌集》,十万字,山西出版传媒集团,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大多是作者抒发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之作","与我(他)的人生冰与火分不开"。全书情感浓烈,直率浃骨,犹如火山喷发,炽热的岩浆,崩天泻地。一本为《新编象棋梅花谱》,六十万字,同样为山西出版传媒集团,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还有一本为《新编象棋梅花谱别册》,估计有五六万字,与上两本可能出自同一出版社。

我一副虔诚的样子,细细端详这三本装帧大方,内容丰富的大作,由不得心中佩服,赶紧伸大拇哥赞扬有加。我万万沒想到一个搬砖弄瓦,和灰耍泥的小木匠,竟胆敢弄成这三本大书,令我们这些徒有其名的所谓知识分子无颜混世,深深惭愧不如这个识字分子。我真正佩服他的,简单说来就是"二心",一为决心,二为恒心。

先说决心。由于俊杰所成长的环境以及长大后所从事的第一份职业(木匠),无形中养成了一种自由自在,自作主张,自我调适,甚至是略带自由散漫的生活作风。他是自由自主自适自乐惯了的人,见不得体制笼子的束缚,见不得上头领导的装模作样,见不得同事之间阿谀逢迎,见不得人与人之间虚伪应付。即使后来成了消费公粮的供销社正式职工,入了体制的笼子,照样不习惯于拍马领导,讨好同事,泯灭个性,混吃等死的生活。因此毅然决然下了决心——留职停薪,立志要创出一份属于自己的新天地,拚出一个自由自在的新家园。三十年在建筑工地爬高走低,夙兴夜寐,栉风沐雨。虽然没能成为赫赫有名大老板,但活得确实是自在舒心。那像我们这些人生得窝囊,活得憋屈。努力一生只为搭上体制的边,不敢直言,不敢直腰,难得抬头,难得舒心。为这二两稀米汤,过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这样一比较,不就是高下立判,泾渭分明。

再说恒心。俊杰自57岁病退,住在山清水秀的西峡,带病坚持研读撰稿,八年如一日,写成了六十余万字的《新编象棋梅花谱》,实在是居功至伟。不要说是带病之身,即使意志如钢的健康人,能成如此之功的恐怕也是寥如晨星。恕我讯息偏陋,那时豆中同时毕业的老三届,我还没有听到第二人。我想倘没至坚的恒心,实在无法达此成就。做一件事我们常常是设想周备完整,开场轰轰烈烈,中途勤恳努力,最后却往往是不了了之,虎头蛇尾,劳而无功。究其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缺乏恒心。可见恒心实在是成功的关键。法国伟大的生物学家巴斯德(说通俗点,就是发现狂犬病细菌的)说过:″告诉你使我达到目标的奥秘吧。我唯一的力量就是我的坚持精神"。鲁迅先生也说:″做一件事,无论大小,倘如恒心,是很不好的。而看一切太难,固然能使人无成,但若看得太容易,也能使事情无结果。"据我的了解,俊杰又不是那种办事有序,安排周全的人(工程上的事,另当别论)。那么,撰稿期间,我们可以想象,一定如此:一会儿看书收集棋谱,一会儿电脑上查查资料,一会儿抽空到街上摆上几局,理论联系实践。书页,纸条,棋子,棋盘,堆满床上地下,屋里屋外,满眼尽是,乱作一团,惹人心烦,若没有大的恒心,拖着如此病体,恐怕先就自己崩溃了。想世上许多人,不也是起头信心满满,中间加倍努力,临了前功尽弃,真应了牛顿所说:"一个人如果做事没有恒心,他是任何事也做不到成功的"。记得初中学过的《荀子·劝学》中,有这么几句"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实在是坚持恒心的至理名言。对于中国象棋,我只知象(相)飞田,马走日,基本上是个门外汉,无法对他辛苦万千的大作,给出中肯的评价。只觉得一个人低头弓背八年如一日抄抄写写,斟斟酌酌弄成如此巨著,实在佩服之至。

自从与俊杰有了联系,几日之间两次电话,一次微信视频,俩人的大致情况已基本了解,但有一点我很不满意他的说法。

我说,俊杰好哇!

他说,好求甚的,伙计快死呀。

我说,咋啦。

他说,病的。

我不同意他的这个说法。我们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又都是草木之人,有病正常。过去不是常说"五年六月七日八时"吗,该是一日一个样子了,还盼望什么。现在所企盼的,就是过好每一天,不要说明天(将来)。况且你不也是十多年前就病退回家,一晃不是一个十几年又过去了,再晃上一晃,我们也就心安理得了。不要轻言死字,意念影响健康,情绪影响生理。到时,闫王请帖一到,由不得你我耽误。

图/老农民 提供

文/老农民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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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语:在这里发稿并不是一件难事、真正难得用心的五台人用自己的手中的笔或者手机拍下的图视频等,投稿给我们五台人,让我们五台人记录下五台发生的相关点点滴滴,做这些小编认为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互联网时代,也是分享的时代。非常感谢你们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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