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 | 李建新：在205房拍摄一个电影
曲水流觞
只有风，吹过遮住月光的屋檐
在205房拍摄一个电影
文 | 李建新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两个人的恍惚
吃掉几片叶子后她的眼睛变得黑绿
她成为更为虚弱的东西。
一个盲人走来
她闭上眼睛侧过身去等他通过。
挂掉电话他在夜暗中也闭上眼睛
准确地摸到并排电源开关中的一个
但仍旧摔碎了玻璃杯上的盖子。
泼溅的水——洗澡间里
遥远的，一个，幻听。
在205房拍摄一个电影
他们借用我们过道转角的擦鞋机
走廊的仪容镜，一切准备就绪。
他们还借用我的房间在里面
竖起灯柱和反光板
（205备勤室徽标在后期做了遮挡）
几次破门而入并弄坏了门锁
抓捕一个斗殴致人死亡的逃犯（他躺在我的床上）
——他虽是演员但此刻是有罪的
他竟喜欢透过铁丝网看我们。
在补拍镜头那天
我和他们一起回到后山，宽敞的马路
几十人的情绪需要调动和管理
一场械斗即将有序展开。
我和他们一样阴暗
道具化的空啤酒瓶拎在我手中
我在自己的想法里将他们一个个（一次次）置于死地。
重返
从A地到B地又重回A地
一次简单的位移
除了有些奇怪的情绪大体上平静。
当时我正在接受一个电话给予的安慰
同样的电话是一件（破烂）事的初始
他也知道，我觉得有必要将其记录下来。
沿着这个电话寻查我发现——
我的预判断是对的。
世界有它惯有的布局和变化
它为每个人安排出口
——将来会在哪里呢
它已让我在走廊尽头的旧窗口张望了许多天。
榜样
他们依然用尊重的目光看待我
而我觉得我无法表现得更好。
技巧与领会的结合，才能做到操作自如
才是一个好的写手。
人们离开自然世界之后，各个方面都在衰减
剩下一张固定的空座椅。
大可不必费心劳力去为思想查找源头
气息贯通比集成能力更为重要
而他们现在还只是学会了拼配
这才是问题所在。
我在右侧的走廊里，来回的，假意的彷徨
像是在思考，我的腿脚站麻了
师心自用，平心而言
我惟愿他们成为他们自己的唯一的榜样。
帽子
我不敢否认，眼下的生活
不是自己想要的，我暗中付出的
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走在落日的街道，浑然不觉旁边的
美好，它已经超越昨夜的梦境。
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现状让人悲悯
时光的加速度，让夕阳不见
而我仍旧堵在必经的一个个路口
不止一次，我更改过时间表和路线图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规划，我仍需要耐心通过。
我看见空中飞舞的一顶（无檐）帽子落在地上
后面是一个急急追赶的人。
池塘
那是一个农庄
里面挖有一口池塘
自种的豆角，茄子，辣椒和西红柿
正在黑夜里缓慢失去有形之体。
我独自环绕一周
似乎完成了“自我的”心理建设。
有人在煮饭有人在喝茶
头顶的架桥上，高铁驶过
对面的车灯劈开一条窄路又快速缝合
也照亮一片蓬勃的水草
几根鱼竿闲置，我坐在一个钓位上抛线
我想要，获得思想对于夜空的投送能力。
躲不掉
从凌乱到平齐，规整
只是美的结构形式在转换
即使脚崴了行动不便，他仍是无法接受
凌乱。
他闲下来认真做事，像是在做一次布展
一个画家说过“力量生于限制，死于自由”。
因为酒的缘故，他的醒悟来得有些晚。
人们必须一贯保持从容的步子——
否则，你就是一个心神不定的人。
重压能够让人瞬间失去平衡
要当心踏空，当心台阶和水渍。
时间是每个人的唯一（贴身）玩伴
它会赋赠我们高光时刻
以及躲不掉的厄困，与不幸。
酒宴
偏坐一隅，食物填饱他的饥渴
让其维持身体的定力
人们最初在寒暄的场景里互致问候
现在是散开。
中间的酣畅和呕吐是自由也是意志。
有人蹒跚而来，口齿不清
貌似回到婴儿时代
用纯真而明澈的眼神
观望四周环境以及面对面的人。
没什么值得逗留他偷偷离开
对着天空露出笑容，张嘴尖叫
好像信仰经受住考验
他变得异常冷静。
在小巷，在黑夜的溶洞里他明白
灵魂可以是污秽物，也可以是头盖骨。
铜管
看着抽水胶管在桶里飘浮，听着
叽叽声，无计可施
窗外，嗡响，飞机穿行天空和云层
一下午有六架飞机经过
一架也没有飞回来，仅有几只鸟雀在翻腾
累了并排歇在电线上。
在一个重复的午后
在嵌入玻璃里的荔枝丛中，我的面容
归于虚无，归于关窗后的宁静
临下班有人找来一截铜管
（套上去）
为了让它安心沉入水底。
一日
雨晴交错的一日
影子释放我们，须臾又禁锢我们。
帮别人关门窗
脱口而出的叹息，不知道飘向哪里
这个城市几乎每一条道路，在受挖掘
（据说重新铺设截污管网）
人电混动的哈啰，可助力我们快速转身。
在光幕下的鱼塘他想到
几天前从他的钓钩上脱逃的一条鱼
他为此跟它赌气好几天
它是否痊愈
或许现在水面一个个游动的水泡
是它的影子是它喷发出来的数之不尽的喘息。
窗外的午后
他们遵循我的意思
拆掉了窗台上的防蚊纱窗。
一个人悄悄把钥匙塞进孤独的锁孔
在中午，我并不需要安魂曲。
有时烈日斜照在林间
有时天空在酝酿一场风暴
灰云与山脊，构成一条宽阔的深河（图像）
慢慢合拢。
这轻晃的荔枝树
这静止荔枝丛中的小墓园
生动地活在我长久的远望里
外面的一切，总归简单而有趣
我是经历了许多故事才学会看窗外
看窗外的一切
那里是肤浅，是魔法的
源头。
不再沉迷午后，变幻已经足够
除了耳畔劲风没有什么值得我们追索。
海报
一日方始。上午她陪我们喝茶
下午她在一个巨幅海报里。
站在郊野公园入口的海报面前
视觉上，我们一阵眩晕。
在一个身后人拍摄的照片中
很容易发觉对比，看到自己的渺小。
晚上她又与我们一起喝酒
仿佛生活之中全是她的影子
——她又在笑
应该说灿烂的，而不是迷人的
应该考虑的是承受力而不是感染力
明天她
将从海报上走下来，埋身于熙攘的人群里。
组稿：湖北青蛙 / 编辑：蔚蓝
李建新，男，湖北安陆人，现居广东东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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