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所:南楼北楼今何在?

(公众号,第107篇)

南楼、北楼今何在?只是魂不改。

问君能有几多情?恰似滚滚长江向东流。 黄令仪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家曾经住在北京航空学院,北航比科学院计算所早建院,所以我是看着计算所盖起来的。当然,楼房里面的事项是绝密,直到八十年代我才有机会经常进去。

1956 年,中关村,农家房舍、树林和菜地变成了工地,计算所的南楼、北楼拔地而起,施工汽车碾压出条条大路,一群群青年人迎着太阳而行。

1957 年10 月11 日,《人民日报》报道说,这个研究所将成为我国研究计算技能的中心,一座电子计算大楼和一些试验工厂正在施工中。年底计算所的研究大楼如期完工,这三座大楼承载了计算所50 年的发展重任。华罗庚为计算所的建设煞费苦心,亲自审查和比较了多种设计方案,图纸是他拍板的,搬迁安排他都事必躬亲。两座大楼坚实挺拔,冬暖夏凉,炎热八月,进入大楼就能感到一股凉意。

要声明一下,科学院宣布批准计算所成立的地点,少有人关心。肯定不是在这两座大楼,我的考证是在阜成门外的原西郊宾馆,宣布人有杜润生先生,当然他的回忆中也没有这件事,讲的重点都是农业领域的事。

1958 年2 月,计算所筹备委员会迁至中关村新落成的北楼(14000 平方米)。1962 年,建成南楼(8800 平方米)和东楼(4300 平方米)。

2006 年,李国杰所长在计算所50 周年纪念会上说:“50 年的历史证明,在中关村内一块小小的土地上,聚集着一批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有些人已经贡献了毕生的精力,有些人正在奉献自己的青春和智慧。

已被拆除的计算所北楼

1958 年初夏,中科院计算所的年轻人和新落成的科研大楼(秦鸿龄提供)

北楼的五层,很长时间是数学所在使用,数学家们每天悄悄登上宽阔的楼梯,在自己的房间里凝思苦想。遇到有关计算数学的问题就下楼讨论,数学和计算机两个相近专业楼上楼下相邻,也方便了科学家们的往来。

已被拆除的物理楼——中关村第一楼

正对大门的楼梯很宽,是那种一分为二的之字结构,上楼走到一半楼层高度后,分为左右两边迂回向上,和詹天佑的八达岭之字铁路有点类似。

一大批年轻人进驻了计算所,给中关村小区带来了新的活力。周日,大家一起去逛王府井、中山公园、颐和园,交通不方便,就得步行。那时都不富裕,十多个人也没有一块手表。一起进城或出远门时,轮流拎着一只马蹄闹钟,以便掌握时间赶回单位食堂吃晚饭。

当年计算所的年轻人进城就拿着这种闹钟计时

庞大的基建工程正在收尾,“科学城”初具规模。从西直门到清华园有一条今天还在使用的铁路(现在已经停用了),中科院在路西,物理所、自动化所、计算所在路北,再向北走经过力学所、化学所,就是宿舍区和福利楼,再向北走即到清华,向西走便是北大。

作者建议,在小学院内为张劲夫先生设立纪念物

中关村一片兴旺,越来越多的孩子出生并长大。五个幼儿园和一所小学很快建起来了,小学就是现在的中关村一小,老师多是北京师范大学的毕业生。张劲夫给小学特批了经费和房屋,还亲自与调进的老师们谈话,孩子们安顿好了,科技人员就没有后顾之忧。会议、汇报、大事小事接踵而来,张劲夫经常赶不上午餐的点儿,就在会议室吃自备饼干充饥,随后接连办公。

1958 年,中科院职工8000 人,建成面积29 万平方米。正要兴办科学技术大学,六个研究所要上马中等专业学校和类似大学的专业训练班,中科院京区预计增加16000 人,需增建筑42 万平方米。1958年7 月23 日,张劲夫向国务院秘书长齐燕铭报告,要求从友谊宾馆北馆划拨八万平方米建筑。半个世纪之后,我在北京档案馆看见报告原件上的“张劲夫印”依旧鲜红!

中关村的住房紧缺,计算所的职工宿舍也很不够用。北楼的五层也当过宿舍,人来人往,有空房间,甚至空床位就住人,金怡濂院士就住过挤满二十多人的一间办公室。

  不知是规划不周,还是“先生产,后生活”的理念主导,早期调入人员可以在计算所南侧的几栋低层宿舍楼安身,后来的上百位大学生,只能在计算所北侧的一个平房大院居住,一直到八、九十年代。其中不乏知名技术骨干,比如仲萃豪先生是因为“科学规划”和“紧急措施”,从复旦大学来到北京大学,走上了计算技术这条金光大道,1957年进入科学院计算所,为此投入一生的精力。

  这个宿舍区有十来栋平房,每家一间半正屋,厨房就是大门里侧窗户下的水槽和火炉,冬天烧煤炉取暖。里面一大间是书房兼卧室,研究人员要是加夜班读书看图,家人就只能在灯光的照耀下入睡。

  几排房舍横竖两个方向的通道都十分狭窄,一位技术人员到天津出差,顺便带回了北京稀缺的一块大衣柜的穿衣镜,一路火车倒公交,小心翼翼,千辛万苦回到中关村这个小院的屋舍前,一个90度地转向有点操之过急,坚硬的墙角将夹在胳膊肘里的长镜子整整齐齐地剐掉一截,他如同突然“死机”般定格站立久久不动,恨不得将镜子扔上房顶。

  今天,这个小区已全部拆除,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照片,中国的计算机人员,就是在这样的生活条件下,创造了人间奇迹。

黄玉珩先生和夫人沈家芬

黄玉珩先生是依据”先集中”调入的临时协作人员,可能因为他是第一批报到的高级科技人员,计算所很快将他的夫人沈家芬调来,安排到医务室工作,宿舍就近在中关村43 楼。沈大夫精通医术,在许多老同事的回忆中,都能看到对她的怀念和敬意。柳浦生和江雅珍调试104 机时,从半夜12 点到次日中午是一个班次。工作十分费脑,生物钟被打乱了,睡觉要靠安眠药,服用到三粒后,沈大夫坚决不给加量。后来调机人员增加,二班倒改成三班倒。

计算所的科技人员,在这样的生活条件下,依旧创造出了许多奇迹。研制和调试计算机时,不断加班加点,面对一些需要响应的时政号召,技术骨干也不得不为此耗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比如民兵队列操练,走正步,拣废铁,还有修建十三陵水库。

1958 年4 月19 日,北京全市统一行动打麻雀,科学院和大学都要全体参加。计算机重要,打麻雀更重要,“放炮敲锣舞旌旗,麻雀惊飞坠地急”。华罗庚亲临打麻雀第一线。秦鸿龄回忆说:“我们爬到楼顶上轰麻雀的时候,华先生就在下边率众人摇旗呐喊,抛掷皮球。”任公越说,他正在计算所学习,看见华先生在院里专门准备了一把椅子,累了就地休息,绝不离开“打麻雀”现场。当时受到过批评的钱学森力图紧跟群众,随队参加“打麻雀”。中南海里的领导得知后批评了力学所党的负责人,告之钱学森有更重要的事做,不要用这种形式去“接近工农”。

黄令仪.回望50 年.2009.黄令仪,女,1958年毕业于华中理工大学,1962 年先后在中科院计算所、西安微电子研究所、中科院微电子研究所工作,2002 年和中科院计算所科技人员一起,进行了龙芯一号的物理设计,获中国科学院杰出科技成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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