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界》第一季

第二章:魔域五国
兽人族是宿敌,柏沦国的情报工作从来没有间断过。在智人国来信之前,沃德就已得知兽人族可能在蓄谋发动战争。如今粮食禁运令一出,那么兽人大概率会将战事提前。
然而,魔域法律早有规定,平民没有染指《血契》的资格,只有贵族与教会的神职人员才能签订血契,从而获得奥斯丁的魔法。因此,真正能堪大用,可抵御外敌的战力十分有限。
单就柏沦而言,贵族加上教士合计也就千余人,作战能力又是良莠不齐,如何能够抵挡兽人的百万大军?没错,此外确实还有五万左右的士兵,但沃德清楚他们几乎抵不上用场。一百年前唐顿爵士曾记录过那场战争,当前线一千多名贵族和教士被兽人击溃时,余下十多万士兵瞬时就如大坝决堤,溃不成军,几乎在顷刻间死伤过半。
他的原文有段形象的描述:那一刻,兽人简直如入无人之地,那些士兵就像披着铠甲的鸡,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我们早该知道,他们的作用,仅仅只能维持国内的秩序。
因此,每次面对兽人族的威胁,都只能是依靠魔域五国的集体力量。在五国之中,国力最为强盛的,是位于中部的魔都。那里拥有庞大的教会体系,即便不计贵族,单是教会成员就多达五千余人。而这,也是魔都国王奥斯丁统治四大附庸国的最大资本。
在附庸国之中,北方的萨瓦特仰仗辽阔的地域以及庞大的人口优势,所敕封的贵族与教会成员已发展至四千余人。另有十余万的精锐军队,实力仅次于奥斯丁的魔都。余下的罗恩与黑岩,则国力均在柏沦之下。
当然,要想让各自为营的几个国家让渡军权,这绝非易事。一百年前莫里斯家族游走四国,最终只要来了三百法士,结果不到半个时辰长城就失守了,紧接着又丢了柏沦塔,整个莫里斯家族也因此湮灭,被道格拉斯家族取而代之。所以,能不能得到四国的军事援助,不但决定了王国的命运,同时也决定了国王的命运。而这个,相当地考验外交才能。
沃德的妻子贝利娅来自黑岩国的安德森家族,是黑岩国国王布鲁斯·安德森的胞妹。这已是天然的同盟关系,但黑岩国实力薄弱,能提供的援助相当局限,而且国王布鲁斯是个吝啬鬼,更是难上加难。此外,柏沦是魔都的附庸,从法律层面出发,奥斯丁有责任保护封地安全。可问题在于,他愿意出多大的力气,还是仅仅派一小支队伍将自己给打发了。
至于萨瓦特和罗恩,一个是雄踞北方的军事大国,一个是富甲天下的商业大国,后者大致占据了整个魔域三分之一的财富。而且两国交恶已久,貌合神离。
三十年前,萨瓦特国王亚当斯陷入财政困境,几乎穷到了养不起军队,连王室都得节衣缩食的境地。不得已亲自到南方,会见罗恩国王布莱恩,要求施以援手。这已经不是萨瓦特第一次求援了,三年前那笔贷款都没清呢。于是布莱恩态度傲慢,还借机羞辱了亚当斯,宴请的时候给萨瓦特一众阁僚端上了腐臭的猪肉,暗指他们因腐败才落得国库虚空,无米下炊的境地。亚当斯气得当场离席而去,回到萨瓦特就计划要攻下罗恩。结果布莱恩跑去魔都找奥斯丁救场,最后让奥斯丁作中间担保,又借了亚当斯十万枚金币,才结束了这场“腐肉外交”引发的风波。
风波平息后,两国的明争暗斗始终不断。亚当斯对罗恩国财富的觊觎已到了不屑掩饰的地步,而布莱恩则选择抱奥斯丁的大腿。后来萨瓦特在军事扩张上逐渐逼近魔都,连奥斯丁都慢慢失去了对它的制衡。于是布莱恩又选择再抱一条胳膊,向柏沦发出联姻邀请。萨瓦特自然也不甘下风,也加入到了这场政治联姻的游戏当中。
过去沃德选择两不得罪,给推迟了下来。如今边境战事随时爆发,他自身也需要通过联姻去换取军援了。在萨瓦特和罗恩之间,显然是与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亚当斯家族联姻更符合政治逻辑。唯一不足的地方是,传闻亚当斯长子索隆·亚当斯贪恋美色,名声狼藉,据称有性瘾症。而这,让沃德彻夜辗转难眠。他可以在三秒之内决定一个犯人的生死,却无法在一个晚上下定决心让自己的女儿陪一个性瘾症王子去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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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马夫已经将前往魔都的马车准备妥当。这是一辆四辕大蓬马车,黑檀木制成的车架,圆形的顶棚,两侧挂着轻薄的紫纱,三匹棕色大马在前方等候着。另有两排整装待发的士兵,领头那个身高七尺,身披铠甲,戴着尖顶诺曼头盔的,是斗士雷奥。
斗士由贵族册封,任何有爵位的贵族都可以根据自身财力将一些忠诚善战的猛士收入麾下。起初,斗士是竞技场上的表演者,取悦观众,有时也成为贵族之间的赌注,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
后来奴隶制被边缘化,斗士就慢慢演变成一种贵族之间装点头衔的配置,拥有一个高大健硕的斗士,是件非常体面的事。对斗士而言,他们无需对封主提供实质性的保护,就可以获得不菲的报酬,这足以让他们摆脱阶级枷锁。而他们需要做的,只是付出一个誓言,保证要在何种情况之下都将视封主的生命高于一切。在魔域,成为斗士,几乎是每个平民最理想的上升通道之一。
这时,国王沃德一家从主堡内徐徐出来,雷奥见状,立马转身行礼。沃德微微点头,径直上了马车,坐定后,索菲亚在母亲的陪伴下,来到马车旁。这是她生平第二次去魔都,沃德至今仍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去魔都的那会,她手里还抱着布偶娃娃。而如今,却挽起了发髻,穿上了束腰的连身群。一双羊皮短靴,支撑着那弱不禁风的,却足以让任何男人都神魂颠倒的身体。几乎与她母亲当年一样,自己从一个男人那里夺走了他的女儿,同样也会有另一个男人来夺走自己的女儿。
沃德不由心生怜爱,伸出手来扶她上马车。贝利娅含着微笑,却难以掩饰眉宇间的不舍。比恩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你不回来了吗?”他问。
索菲亚瞬时不知所措,确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她只听说要随父亲去一趟魔都,也预感可能关系到自己的未来,但若就此一去不复返,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
贝利娅连忙责备儿子:“不许乱说话,你姐姐只是去一趟魔宫,那儿会有很多王子和公主,她只是去多认识一些朋友罢了!”
“那为什么不带上我?”比恩又问。
沃德笑道:“城堡还需要你,我的王子!”说罢,便吩咐马夫出发。前方的雷奥随即翻身跨上狮骥,在队伍前方领路。狮骥是一种高大如马,却形态如狮的一种猛兽。原产于萨瓦特西部大草原,如今已十分稀少,能驯服并拥有狮骥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而且狮骥的珍贵并不单单在于它的稀少,而在于它的难以驯服。当一匹狮子壮大到马的那种程度,没有人可以在它背上挑战其四肢与腰部的力量。它牙齿的咬合力,几乎可以在分秒之内将人的头骨咬得粉碎。所以,只要它不愿意,没人能够让这样的猛兽臣服于胯下,一开始也没人相信可以驯服这样的猛兽,直到发现它也会恐惧。
在萨瓦特草原上,原本人类只是狮骥的猎物之一,它们成群结伴,或雌雄并行,捕杀草原上的牛羊,甚至是牧民,轻而易举。由于没有天敌,狮骥不断繁衍壮大,渐渐地开始不再满足于草原,偶尔也会闯入村庄,然后像提起一只竹篮一样叼走一个村民;或者待夜幕来临之时,直接闯入城邦伏击市民。后来萨瓦特国王为了结束这种狮患,开始集结军队去捕杀狮骥。结果无意间发现,这种看似凶悍无比的猛兽,一旦目睹同类被捕杀,血肉横飞的景象,就会吓得野性全无,转而俯首贴耳。而且手段越是残忍,越是触及灵魂深处的恐惧,就越能淬炼出深刻的奴性来。于是,人们就开始尝试驯化狮骥。
而如此凶狠猛兽作为坐骑,那等威风是任何昂贵品质的马都无法比拟的,一时间便成了贵族与皇室之间的一种风尚,出行若是没有狮骥,甚至会被认为寒碜。不过随着狮骥的被驯化,其种群开始急剧下降,到了濒临灭绝的边缘。而且无法人工饲养,人工养殖的狮骥根本长不大,一匹成年的饲养狮骥,也就比普通的猫,稍稍大上一点。因此,随着年代更迭,狮骥渐渐成了人间罕见,又价值连城的宝物。
而雷奥,当年为了证明自己,孤身进入萨瓦特的西部草原,捕杀牛羊作为诱饵。历经八个月的左右,终于等到了两匹雌雄并行的狮骥,并伏击杀害了公狮。并且不是一剑封喉,而是一刀一刀割下公狮背上的肉,直到露出白骨,五脏六腑破膛而出,鲜血染红大地,才最终驯服了母狮骥。当然,对于雷奥而言,自己也是九死一生,作为回报,他成了沃德的首席斗士。
雷奥的彪悍体魄,再跨上如此威猛的狮骥,俨然如同行走的雕塑。过往的路人纷纷驻足观望,商贩离开自己的店铺,铁铺匠里烧红的铁块又重新冷却,妇女放下针线,孩童停止嬉戏……人们夹道观望,目送着国王出城。
过了城门后,喧嚣的人流转瞬被寂冷的荒野所吞噬,一路上唯有马蹄声和车轮毂辗转的声音,单调的反反复复。沃德见索菲亚一路沉默无言,总觉得该说些什么,沉思片刻后,他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母亲的时候,她二十一岁,跟你现在一样,美丽高贵,深深地吸引了我。我们在魔宫相遇,当时我已经二十六,本以为很难虏获她的芳心,而且还只是柏沦国王的第二顺位继承者。那会儿奥斯丁的大王子鲁伊斯也对贝利娅展开了疯狂的追求。要知道,他可是魔宫的继承者,下一任奥斯丁。”
说到这,沃德露出一丝侥幸的喜悦,继续道:“当然,结果是我赢了,她成了你们的母亲。后来贝利娅告诉我,自从第一眼见到我,她就认定了我,暗自发誓非我不嫁,并成功说服了那位一心想要把她嫁入魔宫的父亲。于是,她从黑岩国远道而来,同我一起在柏沦生活。再后来,我继承了父亲的一切,成为柏沦国的王,而鲁伊斯,到现在还只是个王子。”说罢,沃德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索菲亚一时探测不到父亲这段话的笑点,但见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笑得如此爽朗,也不由跟着浅浅一笑。沃德几乎从未跟人说过这些话,结果话匣子一开,就有点收不住了,当下握住索菲亚纤细的手掌,继续道:“现在鲁伊斯的儿子最大也不过18岁,谈婚论嫁还稍早了点。黑岩的安德森家族又是你母亲的娘家。所以眼下你的夫君只能在北方萨瓦特的亚当斯家族,和南国罗恩的布莱恩家族之间二选一。”
索菲亚点点头,可随即想到,世界之大,而能与自己结婚的,却只有两个男人,心中也不由感到一丝凉意。沃德显然未察觉女儿的心思,接着道:“亚当斯的大儿子索隆,今年应该二十有五了,人高马大,相貌不俗,据说同我一样,擅长火魔法。而布莱恩家族的继承者叫派克,派克·布莱恩,今年好似二十出头,听说也蛮英俊的,就是不知有没有摆脱南方人的那股精明劲儿……”
索菲亚本对萨瓦特和罗恩的两大家族并无多少了解,但听父亲提到索隆时,竟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她认识的男性并不多,但印象最深的恰恰是一个叫索隆的男子。因为这厮在上流社会可谓臭名远扬,比如喜好寻花问柳,十四岁便开始夜不归宿,十八岁那年就有妓女找上门称怀上了他的孩子。人们甚至认为,他在坊间早已有了私生子,可能还并不比他爹留下的野种要少。而索菲亚之所以听说此人,是因为但凡有人要形容一个男性品格低劣,就会称他像索隆一样。
索菲亚并不能确定这个索隆与父亲口中的索隆是否同一个人,但心田早已是一片凄凉。而沃德仍旧滔滔不绝地说着:“北方有烈马和美酒,南方有奇珍和异果,北方人行事豁达,南方人做事细致。我去过南方也去过北方,各有各的特点吧,罗恩虽富庶,但军事基础薄弱,就像玫瑰一样,尽管有刺,却是人尽可摘,所以它只能依附魔都。而萨瓦特不同,地域辽阔,军事编制繁荣,作战能力强悍,被誉为'奥斯丁之矛’,而我们柏沦,则被称为'奥斯丁之盾’,这矛和盾,要结合一起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另外,据我们的情报,现在的萨瓦特很可能拥有影子军队,实际战力估计已不在魔宫之下……”
沃德一聊起政治,险些忘了边上的索菲亚,当他回过神来时,已觉察到女儿眉目间的忧郁,这才恍然大悟,那索隆早就出了大名,索菲亚想必也早有耳闻,而自己却在大谈特谈亚当斯家族的军事如何如何了得。沃德开始有些自责,可自己说的又完全基于事实,很快,他又发现真正让自己不安的,恰恰是自己隐瞒了另一些事实。
于是,他决定要把索隆的品性交代一番,好让索菲亚在抉择时不会感到来自王国和父权的压力。可是该怎么开口?如何告诉自己的女儿她将面对一个患有性瘾症的男子,而与她联姻事关家族存亡?沃德感觉难以启齿,舌头突然间笨拙地像块石头,他做不到,而且并不十分确定这是否只是缘于自己的保守。
索菲亚也已发现父亲夸夸其谈后的戛然而止,觉察到他面露难色。沃德见女儿投来好似询问的眼神,更是不由地心烦意乱起来,恍惚间,他发现握紧索菲亚的那只手,掌心竟已渗出丝丝的汗渍来。
“孩子!你自己决定吧。如果你认定了谁,就像你妈妈当年那样勇敢,而且,你永远会是沃德·道格拉斯的女儿!”沃德注视着爱女,缓缓道来,温柔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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