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推荐︱父亲节随感
父亲节随想
文/杨智红
“父亲节”只这三个字,已足以让我眼泪滑下眼角。其实,在被时间荒芜的记忆深处,父亲的身影已逐渐模糊。只有在梦里,偶尔还会看见父亲跺着脚,等在老家门前的水泥平台上。
那是父亲最后一次等我,在腊月的寒风中,他在等他的小女儿回家。还记得自己愠怒的责怪到:“这么冷,等什么,我又不是不认识自家门?”老父亲那高大的身躯竟然如同小孩似的只顾呵呵地笑,并不说什么。
在父亲住院的时候,离医院两公里的地方有家粥店,里边的饭菜味道特别合父亲心意,就是价格稍贵,我和父亲吃过四五次后,父亲说什么也不去了,说哪里离医院太远,他不想走那么远。其实我知道,父亲是嫌贵了。如果时光再能回到从前,我一定会掏尽脑袋里的智慧让父亲天天都能吃到他喜欢的饭菜,也许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时过境迁,老父亲已长眠地下六年了,尘世上的恩怨纷扰再与他无关,只剩下我偶尔想起父亲那些老实倔强的往事。
在父亲十几岁时,家门口来了一支队伍,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只说是招人去当工人,工资听上去还差不着,父亲想也没想,回家拿了几件衣服,就跟着队伍走了!爷爷见父亲许久不回家,才赶忙向村里人打听。等到父亲一年后回来,爷爷暴怒地拿起笤帚,在父亲身上一顿猛揍,而父亲只是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攥在手里,并不吭声,等爷爷打累了,才伸出手,把钱递给爷爷,说:“我是跟着部队去高原地区打井了,那是国营的煤田地质勘探队,大家都穿着军人的制服,不会有错的!”
父亲的手很巧,他会自己做简单的木匠活,家里的梯子,凳子,桌子,乃至简单的箱子和衣柜都是父亲亲手做的。1967年,西藏还不是很稳定时,单位要派人去西藏勘探地质。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只有父亲一人不假思索就报名去了西藏。只因听说去西藏工资补助大,还可以在飞机上领到泡泡糖。他怕家里人吃不饱,想多赚点钱,也想领泡泡糖回来看我们姊妹兴高采烈的样子。到那里后,单位不让和村民有太多接触,怕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可是父亲却只要一有闲时间,就跑去帮那里的人做木箱子、木柜子,尽管都不是特别好看,但结实、耐用。当村民给父亲钱时,父亲却憨厚的笑着摇头,说我是闲着打发时间呢,怎能要钱,再说单位给我们发补助呢。最后村人就给父亲送了两瓶麝香,父亲却把他分给了单位的同事。直到父亲去世的前一年,母亲还一直唠叨说父亲太傻,把那么名贵的药都送人了,说不定那药还能帮你治病呢,只可惜现在几乎都买不到真的了!
父亲退休回家后,村里兴起了种苹果树的热潮,父亲也打算把家里离村近的四亩麦地全栽上树。掰完包谷后,父亲就一直挥汗如雨地在地里挖出一条条宽1.3米深80厘米的长沟,在沟里埋上包谷杆,说是来年给幼树当化肥用。等小树苗长大了,开始结果了,父亲就天天呆在果树地里,三伏天没活时给果树剪背上枝,说这枝长得太快,和苹果抢养分呢!数九寒天,在果树地里翻地,说是把虫卵都翻出来,就冻死了,春天树上的虫害少。父亲的勤快仔细在村里渐渐出名了,大家都说老工人太勤快了,一刻都不歇着,把地当孩子伺候呢!其实我们姊妹四个何尝被父亲这样伺候过,只知道父亲喜欢看我们接过他给的钱时脸上的笑。在父亲的弥留之际,哥哥还一个劲地哭,说父亲一辈子太勤谨,还没顾得歇会呢?
时光不觉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只有父亲那些又傻又犟的往事烙在我的记忆深处。也许,父亲那并不是傻,也不是犟,他只是保留了自己的初心,随自己的心意去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父亲肯定是快乐的。相反的是,我在当今的社会中学会了随波逐流,学会了圆滑世故,但却并没有感到快乐。愈来愈不相信身边的一切,怕付出努力换来嘲弄,怕看到表象下面那些蝇营狗苟……
因此,我只好把自己的一颗初心禁锢在现实世界之外,虚与委蛇地应付着尘世的一切。我怕别人走进我的世界,也不愿与他人苟同,我宁愿忍受孤独和享受孤独,也不愿轻易接纳别人。心想:到底是这个世界缺乏真诚,还是我太狭隘了?我何尝不想又傻又犟地活着,像父亲一样乐观而坚强地活着,只是在周围的越来越虚伪和浮华的世俗中我鼓不起勇气,无法找到心灵的真正皈依。
是的,我会常常在孤独的时候想想父亲,奉献我揪心的想念,愿他原谅我的懦弱,在我的心底永远点着一盏不灭的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