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姑姑的肖像

这幅照是2008年春节，大胡子给姑姑拍的。2008年秋天姑姑就离开了我们。

下面这段文字写于2008年，记述我们去看姑姑的情形。我们称姑姑为伯伯。

开车去张家港的西阳镇。这段路我们以前经常走的，从田山走到西阳，步行也不算很远，小时候，和父亲一起步行在这条路上，他会给我们讲故事。现在，这段路开车大约十几分钟吧。到了红光大队，再过去，到了辛家巷，就到了伯伯家门前。

门没有锁，推门进去，没发现老人家在。她会去哪里呢。她住在最小的儿子家两层楼的后面，是两间平房小屋。最小的儿子到镇上买了别墅了，搬离了这儿。这个楼租给打工的人住了，但她还住在楼后的小屋里。大儿子家在前面。二儿子和三儿子家在旁边不远处。

我们去伯伯大儿子（我们叫大阿哥）家叫门，窗口听到隆隆的机器声，喊门不听见。经邻居叫门，才有人开门。原来我大阿哥的女儿在织羊毛衫。是机织，一个屋里有六个机，声音很响，外面叫门听不到。现在才是春节的年初二，她就开始工作了。由她们再去找我伯伯，终于找到了，她去村里人家串门聊天了。

（当时拍的照片。自家的手工场，机器织衣服。）

我看到伯伯真的很老了，是那样老的一个老太啊！灰白的头发像枯草样的，脸上眼角边似有一个小伤疤。她其实跟我父亲长得真的很像。当然我也有点像他们，脸有点长。她又弯着腰，人好似缩小了好多。我见到她时还是有些伤感的，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她了！什么叫“风烛残年”，就是这样了吧。

她如今已经85岁了。还一个人住着，一个人操持自己的一切。她的灶屋间有一个新煤气罐和一个新煤气灶，她说买了还没用过，等没柴草烧了再用。这里的农民，田都没有了，给人家承包去了，“上面” 每年发给每人四百几十元买粮食吃。老年人也发一点钱的，我没问清多少钱，大约每月有一百元吧（2008年的情形）。

伯伯当然不是孤寡老人，她有那么多儿女，连孙子都开了厂了。最小的儿子（跟我差不多大）大年夜来看她，跟她说他今年生意做得不错，甚至是很好（究竟怎样好我也没具体弄清）！但我觉得她还是有点孤苦的味道，因为不和他们住一起，与众多儿子媳妇也有些疙瘩的。我给了她一些钱。

看望了她，等于完成了一个心愿。想想看，85岁的人了，又能再活多久呢。看一次，少一次了。

看到一首诗，可配那幅肖像

夕光下（张新泉）

　    ——暮年，母亲的肖像之一

唯此种光线
与灵魂的暮色最相近
……

这是绒帽，夹衣
这是刚缝好的棉被
这是芦花枕……

白发拂过，拂过
一眸子的安详
一灵魂的冷静

暮色俯下身来
帮她清点
说那个世界很凉
最好再带一条
围巾……
　　　　　　1987年

2008年秋天，姑姑离开了人世。明天再发一篇写姑姑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