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籍中“虚”度人生

文 / 高伟

有一回，一个诗歌会议讨论的是“接地气”的话题，弄得我挺困难的，因为我还真不是一个接地气的写手，我在不年轻了以后，净写一些玫瑰啦蝴蝶啦梅花啦，一写就是各一百首。还有，我的诗歌和文字净是一些鼓励“把艺术当主食”的主张，鼓励自己用余下来的时间“虚度人生”，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地关注自己的情绪健康之中，鼓励自己在人群中“不想当将军的士兵是个好士兵”，鼓励自己“玩物一点也不丧志”。反正是，过去的不少价值观，到我这里全都给改过来了。我已经不再被胡弄了，就算这个世界上就剩下我一个人这么活，我也不准备改变。

我这么做，最重要的是我太喜欢读书了。读了书，再写书，基本上就是我的生活方式。我的书出了近２０本，当然，有数量，未必有质量，这也是我需要更多地读好书的理由。一些熟人总会对我说，你可真是太努力了。我想了想，其实还真不是我多努力，读书太不需要我的“努力”了，读书是太享受的事情，简直就是生活本身，比擦滑梯还顺溜。努力，是个多么费力的事情！对我来说，如果用得上“努力”这个语境的话，那么就是让我不读书。除了读书和旅游，与对的人谈话，赏悦艺术……其他的事情，真的得去很“努力”去适应。离开文字与艺术，离开大自然，我就感觉到自己就像一条被搁在了沙滩上的鱼，完全不是在做自己。

这个世界上真的是越来越不需要书籍了，可是，我还是千真万确地认为读书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该我鸟事呵！只要有书读，有一口饭吃，我就能活得不错。我读书甚至能读到喜悦的情态，读到一个好句子，我就会学着海明威的口气，说：这他妈的要是我写的就好了！

读书救了我。读书让我一个人在家，一点都不怕，就是把我关家里一年，我也一点都不怕。读书让我远离了人和人之间必然会错乱的关系，我只和对的人密切交往，其他人，今天天气哈哈哈。须知，人和人，原本就不是用来相处的，能相处得好的，从来都是例外。读书，让我一点一点接近那些好的灵魂，没有把我的面孔整得狰狞。读书，让我在世上胡活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读书，甚至让我学会如何面对死亡。这是我一生的大功课，直视死亡的骄阳，值得去研读几十年。懂得了这个功课，就学会了活着的时候该如何去活，这是个哲学问题。

有一个哲学家说他心中最好的东西：一个房间，一本书，一个女人。我认同。书与爱，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如果同时拥有这两种东西，给个皇后当也不换。当年，一个年轻人给博尔赫斯在图书馆里当秘书，他很满意这个工作，既可以读书，又可以感受大师的生命气场。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女人，爱上了她，沉迷于爱情的幸福让他超过了读书的幸福。他感慨，在爱情面前，书籍还是败了下风。爱情当然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可是，真爱也是天底下最难得到的东西，真爱原本就是灵魂的事情。一个人，如果不读书，不灵魂渊博，爱情根本也不会向着他开屏，就是一份尚好的爱情给了他，也会被他弄坏。爱情原本就是一个灵魂事件，是神对一个灵魂遇到另一个灵魂的红利。如果爱情与读书不可同时兼得，活在书籍里也已经不错，对我来说，仅仅是做一个书生，给个皇后也完全可以不换。

作者简介

高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青岛市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诗歌与随笔发表于《诗刊》《作家》《星星》《文学自由谈》《中华读书报》《人民日报》《今晚报》等。出版散文集、诗集20余部——散文集：《她传奇》《他传奇》《爱传奇》《痛苦，是化了妆的礼物》《不要晃动生命的瓶子》《包扎伤口还是包扎刀子》《打击你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等；诗集《99朵玫瑰和一首绝望的歌》《99只蝴蝶和一首涅槃的歌》《梅花99弄和一首复活的歌》《去南边找北》《风中的海星星》等。编辑百年散文诗大系之《挚爱情愫》。

(  责编：鸿飞；校对：昊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