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此刻,想念那拉提

2.此刻,想念那拉提
从新疆回来之后,我常常无端地想起它——那拉提。
它的名字很好听——空中草原,辽阔,无边无际,似从天上来。我不懂其含义,直到我走近它。
陪女儿去新疆,我美其名曰“小学毕业旅行”。女儿不善言辞,也不喜外出,少了些儿童时代的登山之力,总常常蜗居在家中,西湖近在咫尺,也不曾走过几次。我说,去新疆吧。她欣然应允——因为我常在她面前说,新疆有大草原。在女儿的心目中,草原是圣洁的存在,是心神向往的地方。
在一个午后,车子驶入那拉提。路过一段蜿蜒盘旋的路,就到了那片辽阔的土地,牛羊成群,水草丰茂,翠色欲流。
何为“空中草原”?海拔高是其一。不远处,就是冰封万年的雪山。山顶上冰川覆盖,白茫茫的一片。而山下,却是成片成片的草坡。我们乘坐的景区车,缓缓驶入,我的眼睛被绿色覆盖。没过多久,眼前出现的原野,才是花草真正的天堂,密密层层,十分繁茂,让人不由自主地幻想这草地之下肥沃的土地,有着无穷的能量来孕育生命。越往深处走,越是宽广。在这样四面环山的地方,谁能想到里面竟然藏着如此巨大的原野?视野那么空旷,牛羊那么自由安然。温度不高,风吹来,还有一丝丝凉意。但我们已经觉知不到冷了,因为我们的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沸腾着要与草原融为一体。恍然间,我仿佛从一个山口进入了世外桃源,距离山外的红尘遥远到前世,似与今生毫无瓜葛,所有的纷纷杂杂都被丢弃,觉得自己干净得就如草原高处雪山上融化的水。
女儿自然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这草原的意味,与之间的景色颇为不同。它似乎打开了人身上每一处神经细胞,令人蠢蠢欲动地想要奔跑,呐喊,高呼,大醉一场……
相比于喀纳斯,那拉提的游客并不多。我们行至一处小卖部,规模不大,但也足以满足游客的需求。女儿的眼里闪烁着兴奋与幸福,便迫不及待地走向草原深处。我与她一道走进花里,草里,阳光里。
回到小卖部,几位同伴还未回来。这样,我就与那位小卖部的姑娘有了短暂的交流。
我说:“在这样的地方工作,很幸福吧!”
那姑娘莞尔,说道:“幸福。”
她停留了片刻,又说,“这里信号又不好,有什么幸福的呢?”说完这话,她又把头埋进了一片忙碌中去。
我也不好意思再打搅,细细思量这句话的含义。
的确是呀,若日日所见皆如此,会幸福吗?也许,这便是常人所说的“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吧。更何况,据说这里的冬天很冷。
那年,我每到一处,写一篇日记。许是自己不想把那姑娘的后半句留下来,于是在日记里把那半句截了去。实际上,那句话一直在我的脑子里蹦跳。每当我想念那拉提空中草原那空旷高远的蓝天草地时,我就会想起姑娘的这句话——他人的天堂,也许是自己的囚牢。我们只看到了眼前的苍翠明亮,却没有见到他们长年累月中黑夜的孤寂、单一与千篇一律的苍茫。
无独有偶,有一次在八卦田,正值盛夏。我去看荷花。八卦田是杭州西湖边一处清幽之地,我常常前去赏花纳凉。那日,我问那位值岗的工作人员,在这里工作很幸福吧?他苦笑着说:“有什么幸福的呢?这么热。”
原来,对他人是风景,而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份工作,眼前的景色只是工作的对象,与其他工作对象并无二致。
因了这些话,我便不再羡慕他人所处之境。
随着走过的远方越来越远,心便不再一处停留,总想着要到哪些地方看一看。从新疆回来之后,我与女儿又开始规划初中毕业旅行。看起来精心的策划,也许只是他人的平常而已。
不过,这无碍我们为之期待的情愫。
女儿初中学业繁忙,跌跌撞撞走到初三,很快就要中考。我问女儿,明年,我们去哪里呢?
女儿说:“要去的地方很多呀,也不知去哪里比较好。”
女儿的话,又让我想起那位身居那拉提空中草原的小卖部姑娘。若可以,真想再去一次,问一问她,在日复一日健康活着的岁月里,可曾想过,这平平淡淡的柴米油盐,还有时时见到天南地北的游客,在外来的客人身上,闻到五湖四海的烟火气息,是不是有别样的味道?
这个夜晚,想起那拉提,眼前的台灯纯纯地亮着,屏幕上的底色一片洁白,脑海中却是绿草茵茵,还有那位姑娘幽幽的话,伴着草原的风,飘到无边无际的旷野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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