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鞋垫

 两双鞋垫

凌瑛

毛主席逝世那年，我在供销社办公室当资料员。单位刚盖的职工宿舍分了我一间，里面可放两个单人床。

公社工商所没有宿舍，肖所长与我关系不错，他提出与我住几个月，我二话没说，让他住进了我的寝室。

肖所长喜欢青年人，他是营级干部转业分到基层工作的，月工资有58元，比我的工资高出20元。我们住在一起，谈吐很多，我很向往军营生活，只怪自己身体不棒，两次报名体检，最后被刷下来。我是单位的一支笔杆子，他常夸我有才华，夸我今后有出息。

一天中午，突然来了一位姑娘找肖所长。单位的人把她带到我的住所，不凑巧，那天肖所长回家休息了。我主动招待她，到食堂给她买了一份饭一份菜。

姑娘吃完饭，与我拉了家常，说明来意，说肖所长是她的舅舅，想托他找熟人安排一份工作。肖所长不在，我们两个青年人第一次见面，彼此很拘束。最后她托我转告她舅舅，希望早点上班。

下午两点我送走了那个姑娘，心里记下了她的姓名。等肖所长上班如实转告，但他叫苦道：“我又不是公社干部，那有权安排外甥女的工作？”

过了半月，我收到小黄的一封挂号信，邮递员找我签字拿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双十分精致的绣花鞋垫。我明白了，这是小黄特地给我的纪念品。包裹里还有一页信纸，上面写了答谢我的话语。

姑娘给我邮寄手绣的鞋垫，明白人就知道，那是在向我表示爱慕。此事经过众人发酵，说我在与小黄谈恋爱。肖所长听了谣言，心里很有想法，没有直接问我。不到元旦，他就搬走了自己的床，回到自己单位盖的新宿舍住去了。

打那以后，肖所长再没有与我亲密交谈。我蒙在鼓里，也没有写信对小黄说这个误会。

姑娘给我纳鞋垫，这是新女婿吃红蛋头一回。我不知如何解释这件事，单位的人背后议论什么，我一概不知。

一次单位董书记找我私下谈话，问我有没有这回事，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两双鞋垫就是谈恋爱？我刚满20岁呢！

姑娘之心很纯洁，她不是爱上了我。因为我当年还是一个亦工亦农职工。我们彼此只写过一封信，再没有往来。这个姑娘出生于农村，没有上班，怎么会让我见个面就动情呢？再说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吸引我的地方，矮个子、一般长相、皮肤稍黑。

纳鞋垫耗费了姑娘多少个夜晚？我仔细思考，心里还是无比感谢她的。我不过是尽地主之劳，给她花三毛钱买了一餐饭菜，姑娘怎么这么感谢我？

两双鞋垫存放了多年，我才拿出来穿。穿着姑娘送给我的鞋垫，心里热乎乎的。

小黄如今做了奶奶。我一直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可是她亲手纳的鞋垫子一直刻印在我的脑海里，像高山上的一朵雪莲花，那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