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红尘拂出的一片净土。

答庞参军
陶渊明
衡门之下,有琴有书。
载弹载咏,爰得我娱。
岂无他好,乐是幽居。
一间书房,就是一个世界。不论是高楼雅筑,还是衡门之下,只要能静心游艺,便可诗意栖居。
闲销日月,静观万物,于烟火尘世之外,独享人间清欢。
中国人身心是服膺自然的,中国人的哲学观是天人合一的。所以有诸多文人将书房筑于山林,隐于郊野。
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
南宋诗人陆游将他的“老学庵”筑于镜湖之滨,开门临水,启窗见山,心游神驰,一派天然。
明人李日华理想的书斋是:在溪山纡曲处择书屋,结构只三间,上加层楼,以观云物。
古人说楼居读书,其快有五:无剥啄之惊,一快也;可远眺,二快也;无湿气浸床,三快也;木末竹颠,与鸟交语,四快也;云霞宿高檐,五快也。
今天楼居者众,而能读书者寡。
有趣的灵魂出拔于常俗,书房之中:徜徉笔墨、读书两卷、焚香品茗、兀坐吹箫、清谈弈棋……在足够丰裕的个人精神与天地之中,门外的热闹鼎盛,不过是营营扰扰。
凡人有一癖好,便能心存一池清念。
居于书房之中,以草色为丽景,得万物天趣;以砚墨为良田,得诗礼传家。
旷荡清雅,从文从艺,为文者,以辞章清世间之浊气;为墨者,以丹青摹理想之境地。
至于篆刻,传拓,校书,操琴,振乐诸般文人雅行,皆为清心艺事。
一间书房,能隔绝尘氛,亦能滋养真我。
倪正父《锄经堂》述书房至乐五事:静坐第一,观书第二,看山水花木第三,与良朋讲论第四,教子弟读书第五。
晨起吟诗冥想,吐纳紫气,随意读周易、国风、左氏传、离骚、太史公书及陶杜诗、韩苏文数篇。
午后西窗下,莳花弄草,以观万物生意,取青山野趣。花木扶疏,奇石古远,对之即对古人,发人思古之幽情。
中宵对朗月,品茗清谈,遣寂除烦。
遇清客,一炉烟,一壶茶,坐谈笑语,穷日彻夜,并不以鄙事营心,亦不以俗语喧嚣。此胜情胜景,不啻桃源仙境。
林语堂先生说,书房充满着古雅,中国人的气质在书房之中。
一间书房,对一个人的气质涵泳陶养,是俗世的物质攀附所不能比拟的。
书房之器,古雅可爽精神,案上之书,明净为陶性情,至若手倦抛书,搁笔停章,寄托心神,放浪形骸,一间书房,就是一个安乐窝。
大丈夫拥书万卷,何羡他人南面百城!
美学家宗白华说:精神的淡泊,是艺术空灵化的基本条件。
人有列差,志趣各异,但不管艺术还是审美,都需要一份闲情。
一间书房,既藏尘俗之事,亦涵尘外之心。
宋代高宗留神古雅,广求书画,只为在清闲时欣赏、把玩;明代文徵明九十高龄在弥漫的墨香中执笔平静离世;
明人张岱有不二斋,高梧三丈,翠樾千重,绿暗侵纱,照面成碧,图书四壁,充栋连床。…
这些将身外余事活成了闲雅文化的读书人,通脱逍遥。
书房,是从红尘拂出的一片净土。
静时读书史,月明自煎茶,清夜安眠,白昼能闲。
放下营利苟且,无意人间是非,愿你如一抹世间闲云,栖心于书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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