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风情中篇传奇连载:降龙木(6)
中篇传奇连载
降龙木
(6)
杨盛荣
(七)
翌日,五谷和霄子来到飞山王的王府。
王府座落在依山傍水的谷地上,遥观雪峰山,近窥巫水河。楼台亭阁,参差错落,掩影有致;回廊曲折,蜿蜒东西,长廊照壁,画凤雕龙;湖立喷泉,溅玉飞珠,奇峰怪石随意点缀,别具一格,巧夺天工;各种花卉异树,互相掩映,微风吹拂,香气沁人心脾。两人步入府内,犹入仙境,令人流连往返。正在赞叹之际,门差高叫道:“贵客到!”右手一伸,“里面请!”两边卫士一字排开,斧钺闪灼光亮。
飞山王正襟危坐在正厅虎皮椅上,两旁是飞山王舅舅及木骨都等各寨首领。首领们有的头插金鸡毛,颈戴长命金锁,有的项围杂白狐貍尾,身穿貂皮水獭衣,有点不伦不类,都席地盘坐。听到喊声,目光一齐射向进来的州府使节。五谷身着长袍马褂,霄子一身便装。气氛陡然显得有点紧张。
五谷和霄子一前一后步入大厅,向飞山王拱手道:“王爷在上,在下这厢有礼!”飞山王道:“免。”又对木骨都道:“搬凳给客人坐。”
五谷高声道:“王爷,我们不是来赴鸿门宴,你也不需项庄舞剑,何必搞得如此紧张?你不摆架,我们也就不必摆出堂堂州府使节之威了。”飞山王装着不听到,向木骨都示意搬凳。
“喳!”木骨都大步流星走出厅外,伸开大手抓来一对石鼓,重重放在地上,粗声粗气地道:“请坐!”石鼓每个净重一百二十斤,见他毫不费力,确实有股蛮劲,博得众寨主喝彩,飞山王也点头微笑。全寨百姓都知道木骨都力气大,有次寨里两只水牛打架,打得难分难舍,有两败俱伤的危险。看牛的两个小孩,急得汪汪大哭。木骨都看到了,走向前去,双手抓住牛角,喝一声“畜生!还不分开。”用力一掰,两只牛倒退五尺远。从此得了苗寨第一豪杰的称号。
五谷冷笑一声,伸开干柴般的双手,双手虽瘦,却刚健有力。只见他挟着石鼓腰身一提,象提着个纸糊的灯笼,轻轻放在脚边;“谢坐!”众寨主发出一片轻微的“啧啧”声,想不到这个瘦骨嶙峋的人,竟有如此神力,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称砣虽小压千斤。更为惊奇的还有后面,霄子在师叔的示意下,用一个指头摸了一下石鼓的边沿,以四两拨千斤,石鼓魔术般地飞速旋转起来,转到五谷的侧身嘎然停住,慢慢地坐下。众寨主又发出“啊”的一声,瞧这个文弱书生,功力发至一个指头,内功厉害无比。他朴实无华,无丝毫傲气,鹤立鸡群,令人钦佩。
飞山王非常赞赏凌霄子,汉家确实人才辈出,态度温和地说:“二位到敝地来有何贵事相商,请说。”
看到飞山王和谐,五谷也和颜悦色地道:“禀王爷,皇上降下圣旨,要给太后庆大典,宝寨有种降龙木宜做龙床,望王爷以国为重,贡献出来,永保苗寨康宁。”
木骨都道:“先生说得倒蛮轻巧,献出来,我苗家‘镇国之宝'献了,还康宁个屁!不献。”
“放肆!”飞山王喝斥木骨都,拂然不悦地说;“先生,你大概知道此木是我苗家的祖传圣树,形同命根,明知不能而为之,这强人所索,恐怕不是君子之风!实在不能办到。”飞山王语气缓缓和,内含不满,瞧着五谷怎么说。
五谷言词犀利,针锋相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士,率士之滨,其非王臣,皇上的旨意大如天,办不到也得办!”
飞山王舅舅桑布道:“先生,莫要仗势压人,恕我斗胆问一句,皇上哪里知道我边陲苗寨有什么降龙木?皇上恐无此意,是你们州官的主意吧?”霄子知道是桂香告诉了她舅舅。
“是呀!你们官府尽打我们苗家的的主意。”众寨主附和着。
木骨都咆哮如雷,手指乱舞,“回去告诉你们狗官,我苗家一草一木也不能动!”众寨主又随声应和。
“大胆!”飞山王一拍桌子镇住。
“王爷!你们人多口杂,不宜解决此事。前次你们用箭射死我们的人,你们得惩办凶手向官府赔礼道歉罗!人命关天,岂同儿戏?再说近几年,你们苗家屡欠官税,拒服徭役;近来又听说有人聚众谋反,这可是玩火自焚的玩意。这些事,王爷得亲自向上面有个交代呀!我好言相告,王爷可不要忘记历史的教训罗!”五谷话中有话,步步进逼。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扯鸡巴卵蛋!我苗家素来奉公守法,从不欠官徭赋税。我们练兵马是实,但是为了防止强盗,谁聚众谋反来?”木骨都勃然大怒,扫埽眉倒竖,豹眼圆睁,气得浑身打颤,不是飞山王的严厉眼色制止,准备动武了。
“木寨主,你不打自招,想动武吗?我们是官府使节,不要破坏磋商,待事情办完之后,我们们互相切磋两下武艺不妨。”五谷警告道。这时刚好有两个苍蝇从面前飞过,五谷吐了口唾液将两个苍蝇击毙在地上。木骨都看见了,大吃一惊,退回到原来的地方。“先生,我们苗汉两家历来和好,我们的先祖扬令公、佘太君、杨宗保、穆桂英和杨再兴等都为汉家江山出过力,立过汗马功劳,载入史册。今天,我们应该继续修好下去不要为了区区一木伤了两家和气。先生不是要我亲自对上面有个交代吗?很好,先让我跟州府大人面商如何?”飞山王,不动声色,口里这样说,心里气得发昏,钢牙咬碎,手中的茶杯捏得粉碎。
“王爷深明大义,不同一般见识,我五谷在州台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苗汉两家永修和好。不过有话讲在前头,先小人后君子,望王爷不要食言,兵戎相见为下策,化干戈为玉帛乃上策。”五谷进一步要狭。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大丈夫一言立决!”飞山王果断地说道,不再说什么,突然大声喊道:“来人啦?”声如宏钟,内功深湛的五谷震得耳膜发痛,知道飞山王用的是狮吼功;霄子也震得耳内发痒。
埋伏在厅两侧的刀斧手闻声奔出,摆好架式,刀剑指向五谷和霄子。飞山王喝道“你们来干什么?一群废物,还不给我退下。送客!”众寨主起立拱送,刀斧手面面相觑,紧张气氛松驰了。
只听得厅后珠帘一响,闪出一个天仙般的姑娘来,一股异香扑鼻,众寨主伸长脑壳,一双双利剑似的目光投过去。但她那股正气,令人不敢邪视。“桂妹,请把客人送到接客馆,不要怠慢了贵客。”“是!”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飞山王之胞妹杨桂香。昨夜答应霄子想办法今天相见,很费了一番唇舌,弄来这个送客的差事。桂香不但生得天姿国色,而且武功超群。她走向五谷道了个万福,又含情脉脉地看了霄子一眼,彬彬有礼地说:“先生请!”五谷在前,霄子在后,桂香跨前一步,刚好与霄子并肩齐步,一对恋人,缓缓走出大厅。木骨都那贪婪的眼睛始终盯着桂香,看到霄子与桂香并肩走着,仿佛窥探出其中的奥秘,顿时心中萌起无名妒火,这妒火无处发泄,急得双手抓脑,笨人居然抓出了办法。他远远地跟在后面,直至一里路外的接客馆,不便进去,象个幽灵似的隐身在窗台的石榴树下。
五谷拱手道:“谢姑娘远送!姑娘,你们苗家虚怀若谷,望从大局着眼劝劝你哥哥和众寨主。”
霄子道:“小姐,好好劝劝哥,一根降龙木消去苗家血灾,不是为苗家造福不浅吗?”窗外忽然有微微响动,霄子的听觉何等灵敏,知道有人在窗外窃听,撒出一粒算珠子。只听得外边一声“哎呦”,三人走出一看,什么也没发现。这个中了神珠的就是倒霉的木骨都,哑巴吃黄连,他被霄子击中了胸口的“玄机穴”,做声不得。算他是个有功底的人,没有当场倒地出丑,慌忙忍痛飞奔。但未跑出多远便倒了。木骨都暗恨这个惊世骇俗的暗器高手,隔窗击人,百发百中,发誓要报这一珠之仇。
桂香坐了一会吩咐下人好生招待,便告辞出来。霄子要送,桂香回眸笑道:“不必。”口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希望他送一程,可惜霄子不懂姑娘的心思。桂香走不多远,听到路边草从中传来呻吟之声,以为是有人割草被蛇咬了,走近一看,见是木骨都倒在那里痛苦不堪,草丛被滚倒一大片。桂香知道刚才霄子发暗器原来击中的是他,脱口骂了一句:“卑鄙小人,活该!”本想不理他,走出十来步,转念一想,念他对哥哥效忠还卖力,救他一救,随手摘下头上的碧玉鬓钗一甩,看也不看地走了。木骨都暗暗骂道:“最毒女人心,你一一你好狠呀!”骂声刚落,说也怪,痛苦全消,只是浑身无力。啊,是她用鬓钗给自已解了穴道,转怒为喜手提碧玉鬓钗,紧紧贴在胸上,心里宽慰之极。“呵,桂香呀桂香,道你无情却有情,你还是有情于我,这鬓钗为证。啊,桂香,只要世上有你这个女子存在,我就为你而活着;如果你不幸死了,我也毫不犹豫豫地跟着你去死!谁要是占有了你,我就跟谁拼命!呵,柱香,只要你每天看上我一眼,说一句爱我,我浑身象洗了奶油澡样的舒坦,就是即时死去,也心甘情愿!”木骨都痴情入迷,神魂颠倒,面对群山发出一遍又一遍狂叫。
(未完待续,下期更精彩)
作者简介:杨盛荣,苗族,年过八旬,绥宁县武阳镇人,湖南绥宁县第一中学教师。著有民间文学作品多篇,此篇苗族风情传奇为他的第一个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