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记(七)
每年初一,雷打不动必须给姑妈拜年,早上换上新衣服收拾停当,倾巢而出,是的,倾巢,年年如此。姑妈家在约六公里以外的村子,某人自告奋勇,带领两员小将徒步而行,也好也好,俗话说“初一、十五走百病嘛”,幼、弱、妇乘车,一行人分两路进发,还故意打了时间差,争取同一时间到达。
一行人迈进门口,一行人迎,大姑的身边跟随着孙男弟女七八个,大家免不了寒暄,一时间院子里热闹起来,狗儿也在身边欢快的摇着尾巴表示欢迎。
大姑和小表弟住在一起,这院落宽敞,房间也多,弟媳妇是个勤快人,到处收拾的井然有序,拜了年个人找到自己合适的地方,开始叙旧、打牌、玩手游,切磋技艺。弟媳和表姐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她们是多年来默默奉献的无名英雄。我和两个嫂子则陪着老人说话,好久不见,免不了拍照留念。
大姑今年84岁了,身体还算硬朗。只是眼睛花得厉害,要说老小孩、小小孩。大姑今天穿件大红对襟的新毛衣,外面罩马甲,看到大家都穿的新衣服,自己说热了,然后脱去马甲,我们马上赞叹了她的漂亮新衣服,她笑得露出了不整齐的牙齿,看上去很是可爱。
由此,我想到去年来看她时,好像给她买的草莓,她看了看说:“不吃,太酸,你们吃吧!”我正猜想老人可能不喜欢吃酸的,她顺兜里掏出两个山楂卷给我:“诺,吃这个。”我当时哭笑不得,大姑:“要不要比比,哪个酸?”其实,她只是想告诉我,她还能给予。早前,每年她都会给我准备粘豆包、笨鸡蛋的,如今她年岁大了,只好送我山楂卷。
大姑还神秘地告诉我,她不再多管闲事了,小表弟喝酒她也不管了,结果,第二天她的话就失效了,因为她打电话讯问二表哥是否还在喝酒,天黑了还不回家,我急忙在电话里解释,已经在喝茶了,让她不要担心,二哥也不敢多留,马上回去禀告老人了,这就是母亲呀!
大姑更有奇的,她眼神不好,所有我们拍的照,她都看不清,而从一个老影集里拿出的黑白旧照片,一寸二寸的,她都如数家珍地能准确无误地做出解释:这个是哪年谁和谁拍的,那张是什么事件在哪拍的。看来,这些往事都已经深深印在老人的记忆中了。我转头看向柜盖上摆放的姑父的遗像,他正用和蔼的目光看着我,看着家中的一切,仿佛自己从未离开过。
姑父姑姑对我们一家极好的,小时候,我的表哥表姐对我们胜过手足,凡是好吃的都紧着我们吃,凡是活计都抢过去干,我想,这多半受了姑父的影响吧?大表姐还说:“小妹,这么多年,年年回来都看你大姑……”我打断她:“大姐,我们小时候,您们怎么对我们的呀?当时这里就是我的解馋旅馆,吃饱就脚底抹油,溜”见我说起从前,一直话语不多的二表哥插话了:“我舅妈(我母亲)那才好,我们上学的时候,总去你家,你忘了?我舅妈对我老好了。”
我们一起就都笑了,笑出了眼泪。
许我一寸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