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的黑话,你都听懂了吗?
“学会听黑话,走遍全天下。”
遥想当年,初入职场的小十君,还单纯得像块旺仔小馒头,什么KPI绩效考核啊,996工作制啊,打开率转发量啊,根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后来,经过老板的精心调教,以及“老油条”同事们的熏陶,小十君终于跌跌撞撞地上了道,逐渐从懵懂小白变成了专业人士。
“作为一个新人,你必须弄清楚别人究竟在说什么。换言之,你要能听懂咱们这一行当的黑话。”关于那段时光,小十君的耳边总回响着这么一段教诲。
行走江湖之人,处处讲究一个谨慎。否则,稍不留神就落人话柄不说,会错了意更会产生不必要的嫌隙。因此,为了保持这份谨慎,学会听“黑话”就成了必备技能。
可话说回来,这个所谓“黑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又有哪些不为人知的作用呢?各位看官稍安勿躁,让小十君为您娓娓道来。
按照具体效用,黑话大致可以分为三大类别。第一类“黑话”,为的是掩人耳目,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悄悄地完成组织认证。
江湖上的黑话,又叫春典,切口。它们以行会帮派为据点,在中国民间社会广泛传播,既促进了同道中人的秘密沟通,又形成了一套不为外人所知的语言系统。
因此,唯有经验丰富的老江湖,才能摸清特定词汇的含义,处变不惊地应答。如此一来,黑话就有了身份认证的功能,既能提防敌对势力渗入,又能避免误伤友军。
虽然三教九流都有自己的黑话,但没有行当能比最见不得光的黑帮玩得更溜了。譬如徐克的《智取威虎山》,就重现了原版样板戏最精彩的黑话桥段。
一边是机智的英雄杨子荣,一边是老道的座山雕匪帮,双方你来我往的铿锵问答,看得观众那叫一个过瘾。
土匪:蘑菇,你哪路?什么价?(什么人?到那里去?)
杨子荣:哈!想啥来啥,想吃奶了来妈妈,想娘家的人,孩子他舅舅来了。(我同行)
土匪:天王盖地虎!(你好大的胆!敢来气你的祖宗?)
杨子荣:宝塔镇河妖!(要是那样,叫我从山上摔死,掉到河里淹死。)
土匪: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你不是正牌的。)
杨子荣:地上有的是米,喂呀,有根底!(老子是正牌的,老牌的。)
土匪:拜见过阿妈啦?(你从小拜谁为师?)
杨子荣:他房上没瓦,非否非,否非否。(不到正堂不能说。)
土匪:么哈么哈?(以前独干吗?)
杨子荣:正晌午说话,谁还没有家?(在一个叫“许大马棒”的手下过干活。)
土匪:好叭哒!(内行,是把老手)
杨子荣:天下大耷拉!(不吹牛,闯过大对头。)
座山雕:脸红什么?
杨子荣:精神焕发!
座山雕:怎么又黄了?
杨子荣:防冷,涂的蜡!
座山雕:晒哒晒哒。(谁指点你来的?)
杨子荣:一座玲珑塔,面向青寨背靠沙!(是个道人。)
比起豪迈洒脱的北方帮派,作为著名的反政府地下武装,起源于南国的天地会,在头目陈近南为核心的领导集体带领下,连黑话都说得那么文雅。
首先,重申了一遍“替天行道,反清复明”的组织宗旨。
“有没有清恶毒、便盲眼复明的清毒复明膏药?”
“有是有,价钱太贵,要三两黄金,三两白银。”
“五两黄金,五两白银卖不卖?”
“为什么价钱这样贵?”
“不贵,不贵,只要当真复得了明,便给你做牛做马,也是不贵。”
接着,强调了一下“推翻满清鞑子腐朽统治”的奋斗目标。
“地振高罡,一脉溪山千古秀。”
“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可惜,一个人的命运,除了要靠自我奋斗,也要考虑的历史进程。一边做着天地会青木堂堂主,一边做着御赐黄马褂爵爷的韦小宝,最终还是在四处逢源中败下阵。
天地会黑话的最后环节是个人身份的验证。面对康熙层层深入的诱供,惊慌的韦小宝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条件反射地报出了自己的家门,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除了非法的黑帮团伙,革命工作往往也要用“黑话”来作为接头暗号。
“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是啊,暴风雨要来了”,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包围萨拉热窝》中的这组英雄的对白,为游击队员抵抗纳粹的斗争,增添了悲壮凄美的色彩。对于当时饱受文革样板戏之苦的观众而言,这种情感可谓分外动人。
同样在这部戏中,一句“我要放大一张我表妹的照片”,更是在多年后被网友誉为最柔美最人文的接头暗号,成为了一张摇滚唱片的名字。
《三毛从军记》结尾的“咕咕”,堪称中国影史上最短的接头暗号。
茂密丛林中,三毛与老鬼一直按照约定“咕咕”地不停,久久等不来救援的他们陷入了疯狂,这一象征性的场景,深刻体现了战争的残酷荒诞。
第一类“黑话”,在如今这个信息交换频繁的时代,发挥作用的机会已越来越少了。
第二类“黑话”,为的是文化认同,用特定的称谓,形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电影《老炮儿》中,老北京话为基础的旧式俚语,是六爷为首的老炮儿们的情感寄托,被时代抛弃了的他们,只有说着这些话,才能在冰湖茬架时忆起昔日峥嵘。
因此,泡妞不能叫泡妞,得叫“嗅蜜”;看守所不能叫看守所,得叫“号儿里”;路见不平时要主动挺身“拔份儿”,兄弟遭难时会主动为他“扛雷”。
他们的文化里,“炸猫”是“发脾气、不淡定”的意思,而不是暴怒的喵星人。他们的世界里,男人都是骂骂咧咧的铁血糙汉子,而不是操着网络流行语的白面小鲜肉。
北边有愤怒老炮儿,南方有热血古惑仔。作为三合会组织聚集的地区,香港这块黄金地历史以来就是帮派林立,黑社会的势力一度大到可以控制大半个电影圈。
以《古惑仔》为代表的港产黑帮片,则是充分展示了这种社团文化。以男主角陈浩南的花名为例,他号称“洪兴铜锣湾扛把子”,相当于统领一方的诸侯。
这里的“洪兴”,指的是黑社会社团,它的老大一般叫做“坐馆”或者“龙头”;这里的“铜锣湾”,指的是陈浩南的势力范围,即所谓的“堂口”;这里的“扛把子”,是这一级别老大的代称,也叫“堂主”、“话事人”或“揸fit人”,总之就是说了算的人。
他们的文化里,扒手是“文雀”,最强打手是“双花红棍”;警察的卧底是“内鬼”,“金手指”;吃里扒外的叛徒是“反骨仔”,“二五仔”。
他们的世界中,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字,三大忌其一就是碰兄弟的女人,即陈浩南在片中所犯的“勾义嫂”罪状。其余两大忌是“洗马榄”,即偷盗公款;“着红鞋”,即勾结警方势力。
第二类“黑话”,在新时代的秩序重建中已愈发黯淡,更多时候只代表一种情怀。
第三类“黑话”,为的是应对审查,通过强行矫正,产生一种奇特的艺术效果。
“如果你非要问我电影的完整版是什么,我只能无可奉告。”每次望着那条巨龙盘旋而出时,电影院里的小十君,似乎都在冥冥之中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在我国,脆弱的青少年无法容忍分级制度的存在,邪恶的西方思想必须依靠垄断的引进制度加以遏制。因此,鉴于这些特殊的国情,我们很少能看到完整的引进片,即使是自家的国产片,有时候也是缺胳膊少腿的妥协产物。
于是,为了弥补这种不完整,我们发明了两套完备的黑话系统。
第一种是字幕翻译。译制厂秉持“我就是信达雅”原则,利用群众喜闻乐见的网络语言,将所有不文明的粗口译为“你个老伙计”;将所有不存在的网站替换,譬如把Google换成百度,Twitter换成微博;将不妥的思想隐去,换上中国的热门话题。
有了这套黑话系统,观众能在观赏特供3D影片的同时,批判地接收外国的文化,在听与读之中,积累自己的英文语法与词汇知识,可谓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第二种是就地伏法。众所周知,由于我国的法治国家特性,任何嚣张的犯罪分子一踏入社会主义中国的境内,无论你有何等逆天本事,都将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
因此,所有犯罪片的结局都注定是光明的。如果不是,你最好像《无人区》一样去补拍,提供多个可能结局;否则,你只能像《心迷宫》一样面对“被自首”的字幕。
以香港导演杜琪峰的作品为例,一进入内陆,所有罪犯都必须幡然悔悟。
2006年的《放・逐》,警察形象良好,黄金全数归还,正义得到了伸张。
2007年的《铁三角》,原本的开放式结局,变成了强行“心魔”与强行“自首”。
2011年《夺命金》,警方通缉令一出,人就羞愧地自首了。
有了这套黑话系统,内陆银幕将呈现出一种公正和谐的景象。观众们既可以暂时忘却现实生活的不公,在黑暗中获得心灵慰藉,又可以在劝人向善的字幕结尾中,感受到奇特的蒙太奇效果,享受黑色幽默所带来的愉悦,可谓是大有裨益。
第三类“黑话”,放眼全球只有我国等少数国家才有,所以我们要倍加珍惜啊。
学会听黑话,走遍全天下,无论你是在看剧观影,还是在现实职场,搞清楚那些言外之意,弄明白暗地里的潜规则,必将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啊。
这里是爱你的小十君,拜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