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马由缰(5)

​得到国祥老师的首肯后，我和堂兄悬着的心终于归位了。

出发前我换上一身新衣，穿上了让我得意忘形的新球鞋。虽说是新衣，顶多就六七成新罢了。添置新衣一般情况是在每年过年前夕，年关将近时，再没钱的家长都会为儿女购置新衣服。这套新衣从除夕下午开穿，到那时已穿了N多次了。最让我得意忘形的是刚买不久新球鞋，终于可以打肿脸皮充一回胖子，堂而皇之地穿上它好好享受一番。

记得小时候穿过“力士鞋”，是蓝色帆布面、低鞋帮的胶底鞋，印象中是上海货，但比球鞋低一个档次。似乎没穿过球鞋总是对不许这双小脚丫。这双新球鞋，是老妈下了很大决心才买给我的。家庭条件实在不允许我穿球鞋，家里兄弟众多、负担沉重、入不敷出。兄弟四人能有布鞋、“阿姆鞋”穿就算不错了。那时候农村的家家户户、日子过得都紧巴巴的，很多家庭的孩子日思夜想、正在做想要有一双“阿姆鞋”（手工做的）的梦呢，大冬天的穿着“木屐”去学校上课的还大有人在，脚上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老妈破例让我享受这种特殊待遇，谢天谢地谢老妈，球鞋中凝聚着老妈对我的殷切期望。

刚买回来时，我高兴得几乎睡不着觉，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可家长有明文规定，要等到出远门时才可以穿，高兴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我只好在背地里偷偷地穿一下、走几步，让受伤的心灵得到片刻的安慰，对着镜子欣赏一下小小年纪就贪慕虚荣的自己。

四位女生更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穿着大红大绿的新衣，双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其中春凤、春玲、满秀都是姓许的“美眉”，是许屋人培养出产的靓妹大姑娘。“美眉”是“妹妹”的意思，是闽南人对姑娘的雅称。当年的美眉，如今早已是老阿婆级别了，许满秀我要叫她满秀姑，很久没见她了，你现在还好吗？我和伟哥跟着四位女生，一行七人跋涉在崎岖的山路上。

从磜背到“狗麻岗”的官方路程为8公里，这8公里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通常情况下一个钟头以内可以走完全程，但却让磜背人走了世世代代，有“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感慨！因为海拔落差比较大，出山时几乎全程都走在下坡路上。人们常把现实生活中处在逆境时比作“上坡路”，把“行衰运”时比作走“下坡路”，可见“下坡路”也不是好走的。但我们的心情无比高兴，几乎连蹦带跳地脚下生风。作为9虚岁的孩子、印象中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去看电影，猜测这些大姑娘看电影的次数也不会比我多多少。处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旮旯里的孩子，能看见的天空也就是大山围着的那一小块，电影对于山里人而言绝对是奢侈品，用“春风不度玉门关”来形容绝对不为过。六位同学的高兴程度都是大同小异的，恨不得一溜烟地走到狗麻岗。尤其是我，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寻找可以用脚踢的小石子，穿着新球鞋总想着小试牛刀，看小子脚上功夫如何。

在说笑声中狗麻岗已悄悄地出现在我们眼前。狗麻岗离晋元中学还有一箭之地，但我们要先到国祥老师家里小憩，晚上要在他家里住一宿，老师带着一帮学生回来，要先向师母打个招呼、汇报一下情况。他的家就在琉井队，离晋中已近在咫尺。

暮色已降临，平原乡村的傍晚别有一番景象，一个村子接着一个村子、袅袅炊烟可以连到很远的地方，或浓或淡、或欢腾或跳跃，似乎在用它们的方式、诉说着那年那月乡村的故事，菜园子里流连忘返的家庭主妇仍乐在其中。我们穿行在这一堆大屋与那一堆大屋之间，时不时引来阵阵狗吠声。近路旁人家养的大黄狗只是象征性地吠几声，它们很知趣，似乎也懂得节省体力似的。

走着走着，国祥老师突然指着前面的大屋说：“到了，到了，前面就是。”我们刚走进大门，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师母便笑盈盈地出来迎接，打过招呼后我们便各自东瞅瞅西看看。初来乍到，简直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切都感到特别新奇，灰墙白壁格外雄浑，想象中连月亮都要比山里看到的更圆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