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堂

大礼堂

文/石舌

礼堂在礼,在人们对行于理又高于理的行为规范的制约和服从。具有广泛的团结性和象征性。礼高于天,大于法,礼法有度。
礼堂由庙堂、祠堂演变而来,是民族大风的传承。年少时,我们在有祖宗神灵安放的祠堂里,拜先生,学礼、识文断字。学校是近百年之事,礼堂也是。我国作为礼仪之邦自然少不了礼的存在,礼遇下士里有礼、礼让三先里有礼、仁义礼智信里有礼,直至理亏礼不亏。礼堂的礼如同玉玺,是国之重器,民之所依,神之所托。礼堂有大有小,我国最大的大礼堂是北京人民大会堂,一切现行的律法政令均出于此。
去市作协都要经过大礼堂。重庆人民路广场上矗立着一座高大庄严的门楼,气势恢宏。门楼上方赫然写着“重庆市人民大礼堂”。穿过门楼和广场,是通往大礼堂的128级台阶,寓意深刻。爬上台阶回身俯看,心旷神怡、有高高在上之威仪。大礼堂采用仿古重檐尖山顶和重檐歇山顶相结合之手法,远看上去似礼仪天下般的祥和、亲切。这里是人民的礼堂,参政议政之所,重庆政府的重大法令都在这大礼堂里通过并实施。
大礼堂门前有个巨大的停车场,由政府的头头脑脑们专用。但凡有重大会议召开,这个停车场就会被启动。这些头头脑脑们禅精蝎虑、日理万机,断然不会去爬这128级台阶耗费时间,而是由小车司机从两旁浓雾迷漫的盘山公路上直接送到停车场上下来。他们无暇台阶底下子民的喜乐,一个个天降大任似地,在礼堂门前堂而皇之,相互抱拳作揖,谦让着鱼贯而入。新中国成立以来,他们在大礼堂下栉风沐雨,与人民一起走过了一代又一代。他们是国之栋梁,社会精英。
自盘古以万钧之力凿开二江之水,千百年来,勤劳的重庆先人便在这沿江两岸耕种制器,休养生息,孕育出了独特而浓厚的古巴渝文化,与中原、吴越相抗衡。他们伸张有度,恪守有礼。就在“白色恐怖”和“大轰炸”的纷乱年月,重庆亦曾鲜血淋淋,遍体鳞伤。巴礼经受空前劫难,历经艰苦卓绝终于迎来解放。遭劫后的重庆万众一心、重整河山,他们太需要像大礼堂这样的建筑来重塑自己的精神家园。不久,一座仿北京天坛如宫殿般的“重庆市人民大礼堂”横空出世,规模仅次于北京人民大会堂。这是大乱之后的大治,大治之下的大礼。大礼堂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仿北京天坛式建筑,是二十世纪亚洲十大经典仿古建筑之一。礼堂大厅净空高55米,内径46.33米,围绕圆形大厅建有四层挑楼,可同时容纳3400多人聚集,同商礼乐。人民礼堂人民造,人民礼堂为人民。人民的智慧才是无穷的,才是创造历史的。大礼堂平常静如处子,如同一位慈善的母亲,时刻祈盼着她的子女们在生活、工作和学习上能详和、平安和幸福。但凡有大典来临,她便会张开温暖之胸膛,让她的子女们在此议典、论典、用典。
大礼堂前的中轴线上矗立着一根高数十米的旗杆,旗杆上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就像天安门城楼前中轴线上的国旗,煞是醒目。中轴线正前方是三峡博物馆(重庆市博物馆),与大礼堂相对应。博物馆为五层的弧形建筑,高大时尚,蔚为壮观。但博物馆与大礼堂相比较还是要逊色很多,假如,博物馆采用北京地坛式建筑那就相得益彰了。
每天进出博物馆的人络绎不绝,大门口防疫测温仪的指示灯闪个不停。一种名叫新冠肺炎的病毒在全球肆虐,已导致数以万计的人死亡,需小心小心再小心。博物馆内馆藏丰富,细看上去有断代感,犹其是建筑方面,特别是汉代以后的千年间。展厅内有三羊尊、鸟形尊等青铜器,及历代石碑、瓷器、字画等共计28万件文物。其中石器时代“巫山人”左下颌骨化石很是让人注目,表明远古时期重庆就有人类活动。令人揪心的是来自三峡库区内各种珍奇岩石和多种频危鱼类标本,长江豚、白鲸、中华鲟、中华倒刺鲃、江团,它们都用狠毒的眼神盯着前来参观的人,仿佛要诉说什么的,看了让人心头一惊一惊的。三峡成坝后,库区延伸至朝天门码头,码头上吃人的两江水比以前平缓了许多。清、黄分明的“二夹水”在朝天门大桥(长江大桥)汹涌而过,江上游轮穿梭,游人如织,而到了夜晚朝天门的夜景更是璀璨如天宫。水生资源保护了,电也发起来了,但无数的地理文物却被深埋进百米以下的水底,一个小小的博物馆又岂能装得下浩大的长江?难怪这些珍稀鱼类标本都拿眼睛毒毒地盯着参观者。
这时,我想到了重庆的气候。
自今年八月下旬处署时节的四十度高温,至十二月下旬冬至时节的零度线寒冬,整整四个月,几乎就没见过一天像样的太阳露脸。每天不是细如蛛丝的淫雨霏霏,便是能将人憋闷到死的乌云压顶。家家户户都得备起烘干机,否则,阳台上的衣服就算是挂上一个月也还是潮湿的。天地、河山与人,皆成灰色,天空中的那一片蓝如同儿时的梦一样遥远。我知道,这是由于来自西太平洋的热气终年无法得以释放所致。重庆属海洋性季风气候,每年从太平洋上带来大量的热气需排放,但周边却被大巴山、巫山、武陵山和大娄山包围,根本无法散热,唯一的散热通道是长江,可三峡大坝却阻断了这一通道,热气只得返回至重庆游荡,“火炉”之城便由此而来(曾有四十三度高温的气象记录)。这应了中医学上的一句话,通则不痛,不通则痛。重庆因不通而形成高温多雨之痛。
重庆与江南基本处在同一纬度线上,但两地的光照却相去甚远,与新疆更是有天壤之别。从这个意义上说,云雾缭绕一词的含义也不尽相同,重庆的云雾缭绕是嫩如鲜芽的美女,江南的云雾缭绕不但有嫩如鲜芽的美女,更有难忘可口的瓜果茶叶,新疆各项则独步天下。云雾缭绕固然是好,如仙境般滋润,但阳光才是生命的源泉。因此,重庆的瓜果茶叶偏重外表,中看却不好吃。但人很善良、憨厚,诚实无比,对偶遇问路的人非得讲清楚明白了才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话虽说的是贵阳,但放在重庆更为妥贴,这不能不说与三峡大坝有关。利是大于弊,可让重庆人经年累月生活在阴雨中也是不爽。除了阴雨,重庆因多山亦称山城,故而路道的复杂骑驱也是出了名的,这里有全世界最复杂的立交桥,一旦进入该区域一切信号皆无,稍有不慎便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要想回头非得用上七八个小时。成都人聪明,往往在重庆的郊外停好车,然后打车进城。

博物馆再现人类历史,大礼堂推进人类历史。二者放一处,给人遐想无数。

最让人瞩目的莫过于大礼堂内一年一度的《政府工作报告》了。期间,领导鞍马劳顿,一片忙碌,也一片祥和。台上的人深情并茂地读着报告,台下的人瞪大眼睛一字不漏地聆听着报告,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工作没做好被指出来而影响升迁。这既是工作报告,也是人生段落的总结。有人生,有人灭。报告是由秘书根据各部门的汇报而撰写的,所以面上的事必须得做好,至于漏洞嘛以后慢慢再补。比如扶贫,比如植树。扶贫是重中之重,可年年扶贫年年贫,跟年年植树年年荒一样。不说别的,单是每年植树节种下去的树,大半个地球都种满了,绿色虽增,可沙尘暴依然每年都会刮进北京城。现如今的扶贫已上升为精准扶贫,干群同心,一鼓作气,白改黑的柏油马路直伸至白云深处。然而贫者依旧,还得靠外出务工度日。这倒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

今年五一,我去贫困山区看望几个政府提供的贫困生。到实地一看,并非如愿。某贫困生的哥哥嫂嫂是当地政府有级别的公务员,姐姐还有一家美容院。当我到达这位“贫困生”的家时,孩子竟拿吃惊的眼神瞪着我。我说明来意,孩子却坦诚地告诉我,她家不贫,她也不愿是个贫困生。当我给钱时,她还是大方地收下。我当下明白,人与人之间原来真的有很大的区别,就像这孩子率性纯真,而孩子的家人却要给孩子按个贫困生,难道就是为了那点可怜救济?我觉得我的善良再一次遭到了愚弄,在这五百公里之外的贫困山区里,像猴子一样。
闲聊时,有村民直言,不耕不种的开着小汽车的人有政府给扶贫救济,一贫如洗没门路的普通百姓,想去山上种点药材都没有上山的路,更别说困难户、建卡户了。村中有个李姓的村民,五十多岁,三个孩子,就靠他一人打工维持生计。因早年在浙江的建筑工地上打工不慎摔伤了腰,回家后,生活艰难,三个孩子的上学全靠亲戚和邻里救济。在农村,失去了劳动力就失去生存的权利。因他与村干部不熟,成不了困难户,最后在别人的再三帮助之下才勉强给了个建卡户。而像李姓这样的人家在村里绝非个案,村民说。假如扶贫是一篇文章,写文章的人光想着用华丽的词藻哄领导开心,而不去采用扎实的血淋淋的真实来写,那最终也是会被人民所抛弃,天时地利还须人和。假如扶贫是一种礼之所为,那么,这样有失民心的礼也是千万要不得。当我们谈及今年要全面脱贫时,村民长叹了一口气,并露出诡秘狡黠的笑,不为别的,只为让那些“贫困户”再也拿不到政府的救济而笑。那笑是刻意的讽刺的、意味深长的。回重庆后,我的心隐隐疼了好一阵子。
站在大礼堂的门前,我看到了芸芸众生。沧海一粟,绶竟童子。我庆幸我生活在这个礼的时代,和谐的社会,时代的洪流终究还是没有卸去对礼的尊祟,虽然也在你争我夺。子曰:“不学礼,无以立”。有礼才有诚,有诚才有信,要诚信社会就不能没有礼和仁。这样说来,礼堂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必不可少的了。

章其仲,笔名,石舌。爱好文学,声乐,企业法人,并有作品在省市报刋上发表。画眉聒舌总嫌烦,顽石无言却可人,这既是笔名之来源,亦是人生之格言。

□编辑:叶寒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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