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高地
九月,我像一头狗一样爬向了高地,这种爬是有迹可循的。其实,很早很早以前,在桐梓山(地名),我肯定不止一次在这片土地上爬行过,这里现存的许多人都能证明得了。甚至,我母亲也在这片土地上爬行过,因为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只是能够留存那个镜头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我得走完一条人迹罕至的山路,还得穿过层层密集的蒿草和冬茅,那里的蒿草和冬茅都十分锋利,是可以伤人于无声的,但每穿过一层,我都希望身上能多出一道伤痕,最好是脸上,那道伤痕要能够流血,而流血要痛快一点,只有这样,我的虔诚才会纯粹稍许,我的内心才会安宁稍许。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走向高地,这么年来的第一次,而他们在那里已经躺下不知多少年了。
现在,我终于站在高地上了,属于洪干山(山名)的高地,整个桐梓山便全在眼底,在我的身边,就是两块坚硬冰冷的墓碑,它们有点倾斜,硬生生地插在这块土地上,像是一个男人宽广胸脯上的两个十字架,坟茔已经不再饱满,明显地下陷了,上面全长满了陌生的野草。
在墓碑的正中央,我庄严地触摸着“千秋”“佳城”这几个字,已知道,这便是属于你们的领土了,我还看清了你们的名字,我的外曾祖父颜公达才老大人,还有我的外曾祖母谭氏老孺人,你们留给这个世界的唯一记忆仅存于这两块石碑之上了。
我用双手奋力揪拔着坟茔上所有的野草,粗厚的双手终于可以被野草割破了,我的鲜血总算能够滴落在高地。这时,高地之上,除了鲜血滴向土地的声音以外,万籁俱寂,我开始尽情享受这种无边的安宁,而在我的头顶上,太阳像一只手,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颅。在墓碑左下的一个角落里,我发现了我父亲和母亲的名字。
站在高地,我的先人,你们就静静地躺在我脚下一人一手深的地方,被一具漆黑的棺椁包裹着,丧失了原来的面貌,慢慢地,慢慢地,在岁月的侵蚀之下化为尘土、化为乌有。而曾经的曾经,我的外祖父、还有我的母亲便是在你们脚下从嗷嗷待哺、蹒跚学步,到青葱岁月、豆蔻年华,到成家立业、嫁为人妇,到生儿育女、为人父母。
八十多岁的外祖父颜宝元就对我说,现在他还能走动,也只有清明节时才会涉足高地,哪一天要是走不动了,就没有人会再上去,直到最后一回,便是自己被人抬了上去,永远地安葬在那个地方。快六十岁的母亲曾对我说,外曾祖父走的那年,是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仍不忘给每个成家的孙女一人一块袁大头。
高地之上,我再一次双手合十长跪不起。
♥ 爱 心 呼 告 ♥
尊敬的阁下:
你可能会施之援手、你可能会奔走相告、你可能会默默关注——这都是你最大的善意。因为有你,爱在传递!因为有你,情动天地!
此致 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