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白莲花”的“都行-都不行”

“宽容-白莲花”的“都行-都不行”

一次,聊完阅读,例行娱乐-相互攻击。

偶然讨论起了宽容和傲慢的问题:主要是为了批评我总说“假宽容”是“白莲花”。不出所料,对方辩友仍然是胡适先生的“宽容比自由更重要”。

可能是为了话题需要,多数引用胡老先生这句话的,都不会考虑语境问题。于是这话被搞的咒语一样,哪儿哪儿要和稀泥抖机灵的时候都非拿出来用。

真正的行动和动动嘴皮子的评价之间的差别,并非计划了做了和计划了没做这么简单。

这让我想到了在电视上看过的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品。不太恰当的一个关于评论和选择的例子。

当然了,跟很多小品差不多,骨架也是网上先有了类似的搞笑段子,大概说的是一对男女朋友去吃饭,男的问女的吃什么,引发的惨案:

男:我们吃点什么啊?

女:随便!

男:要不吃火锅吧

女:不行,火锅容易胖

男:那吃什么呢?

女:都行!

男:那我们吃麻辣香锅吧

女:不行,麻辣香锅容易上火

男:那吃什么呢?

女:随便!

……

吃东西的事,只是选择,还没有道德加持,若是在计划了就做和计划了不做只评价的区分里加上道德要素呢?

还是勉强拿这个情景说事:麻辣香锅,火锅,米饭菜,川鲁粤淮扬,众菜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因此我们都要一视同仁。进而一个人选择吃什么都是他的自由,吃什么都对,不能因为喜欢火锅就说麻辣香锅的不是。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如此,假如你从具体的情境中抽离出来讨论,谁也干不过白莲花。彼时老兄早就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上,用含混的或者弄含混了的大词来评论具体生活。少不了帽子棍子满天飞!这一点,《三体》里头的白莲花女主最有发言权。世界毁灭啥的不要紧,姿势得好看。更重要的是,总会有人是行动者,这些行动者会去拯救世界的,并且,拯救完了,也并不妨碍白莲花们的评价。评价过程里头哪里不够宽容,哪里不够正派。

如果我们不再拿着大词狐假虎威,回到场景中来,对于那个要吃饭的男生来说,最要紧的是在几个可以选择的吃食里选一项,行动起来,吃。就躲不开几种吃食之间的比较,众菜平等也得选出一个吃。到了行动这一步,白莲花的平等就没有帮助选择的功用了。白莲花主要是评价,不管行动。不过白莲花不会放弃评论,做事情就要选择,选择就要舍弃,舍弃就意味着要被指指点点,要么是评论选择蠢,要么是评论选择坏/恶。行动不但要有自己的价值观,还要坚持住自己的价值观。

有部叫《反恐特警组》的电影里,恐怖分子放了炸弹,萨缪尔杰克逊是负责逼供要求说出恐怖分子说出炸弹下落的。所有人都要求他守规矩,温和的问,人道的问。可温和和人道没办法问出来,炸弹是核弹,能炸死上千万人,最后所有人都希望他用尽一切办法去问,怎么都行。然后,然后,这不妨碍大家在他做了这些之后,再谴责他。

行动总是艰难的,评论却从来都是简单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又或者一个键盘就能搞定。只是,键盘上敲出来的抽象道德说教和各种不假思索的言论,不会撑起一个人的人生,也不增加个体和群体的任何形式的福利。

这其实对每个人,包括白莲花,都是没办法回避的大问题。

如果我们假装稍微理论的来看这个问题:

1宽容-白莲花要做的是抽象的评论,这种宽容在字面上当然找不出问题,但是因为缺少在多个选项之间的比较体系,既然分不出好坏,那自然是哪个都行,众菜平等。可是好吃发胖,好吃上火……于是又哪个不行了。

2对于具体情境中的男生来说,他要的是吃东西,是行动。既然是行动,就需要一个评价体系,有个高低优劣,不但是为了用高低优劣选出一个快点去吃,更重要的是,用这个高低优劣合理化自己的选择,以便舒坦的吃,不去想“还不如吃别的了”。他的一己好恶,是他能够行动的坚强后盾。

如果我们假装稍微上升点高度来看这个问题,如果这种事情换到生活中的所有事,大事小事,好事坏事。只要是选择,就会面临这样的问题。而所有的事加到一起,就是人生了。假设你心里面住着这样一个男生和一个宽容款白莲花:

那,宽容-白莲花自然总是在制高点上,好像总是对的,一个键盘走天下。众生平等,什么都行。但人生中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只评论不选择,非要选择的时候,因为都行,选了哪一条路,都觉得别的路也一样好,选的路稍微有点苦头,就退堂鼓打起来。都行就变成了都不行。

而对于那个吃饭男来说,他虽然在自己的内心中有了好坏优劣的评价,或许这个评价有失偏颇,但一定可以给他行动和坚持的力量。我想这样的人里面做的好的应该就是夫子所说的“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吧。

回过头来说从语境上看,胡适先生的话。宽容是人际间的,是对他者的,是评价系统中的优先选项。骄傲是个体价值体系的,是对自身的,有强烈的好恶的人,才是一个有可能持续行动的人。想来夫子看重狂狷之士的道理也在这里。

对他者的宽容,是人活在人群里的基本要求。有自己的价值体系是用行动活出个人样,起码不至于是个洗把脸五官都没了的宽容-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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