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我不是范雨素(三)
有人说,土地是最好的老师,立足于土地之上,你会汲取无穷无尽的力量;也有人说,土地是最好的一副良药,立足于土地之上,你便会消除一切病痛和灾难。这些话大都是出自理想主义者之口,那都是些没有真正用生命融入土地的理想主义者,当你真正在土地上刨食时,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就会如期而至,感触又会是另一番的。
父亲动员很多人过来做我的工作,让我再复读一年,不要担心学费的问题。这些过来做工作的人包括我的堂哥,表哥,还有一些左右邻舍等等,他们其实都是不擅于做思想工作的大老粗,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话,说到最后,就是“上皂角树也只有一年,考得上考不上就只有一次了,咬牙发狠吧”。
其中,我的表哥是稍微懂一点策略的,他会一再给我举一个例子,说的应该是一中的一个女同学,她高考连年失利,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那些教科书都能倒背如流,但一到考场就不行了,归根结底是心理素质的问题。连续复读了八年,因为她姓朱,后来大家都叫她“朱八届”,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考上了,一个女孩子能坚持八年,是一种什么精神?真的是匪夷所思。
表哥给我说这些的时候,看得出来他是多么的希望我能够有所触动的,但真不明白,那时的自己固执得如一头倔驴,听笑话似地听着这些话,还是无动于衷。我当时可能在想,各人面前一块天,每一个人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人家是高中考大学,一是家庭条件允许,二是有考上的实力,而我呢?还只是初中考高中,就这么折戟沉沙了,我能朝着她的方向努力吗?显然是不能模仿的。
当得知我一心不想再复读了,最后,父亲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种叹气是冷不丁的,但真的掷地有声,我能够从这声叹气里觉察出特别明显的一些情绪:沉重、失落、无望。而母亲,她当时一点表情也没有,她能有什么表情?没有表情就是最坏的表情了。啥都不用明说,那时我已经快十六岁了,这个年纪在一个闭塞的农村,是完全可以结婚生子另立门户了的。
随着一个新劳力的加入,父亲开始承包起了土地,先是远亲,近亲的,接着是东家,西家的,他把能承包的土地都承包了,他还恨不得把别人闲置的土地都捡起来一一耕种,他是不是有了当地主的想法啊?毕竟祖祖辈辈都是贫农,现在终于可以承包土地了。他是不是也有置气的成份,想着自己的儿子这么没有出息,心甘情愿伺候土地,那就多耕种几亩吧,让他在土地上熬,熬上个一年半载说不准还会回心转意。
事实上,虽说“十年不发作田户”,但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要想生活殷实一点的话,就只有如此了:多和土地发生关系,和更多的土地发生关系。父亲那时的举动最有可能就是如此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进入一种和土地相关的状态,这种进入带有一定的自愿性,但内心还是多少有点不安,不过这种不安不是太强烈,我想自己慢慢就会接受这种新状态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