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香丨 我的姥姥

远远的,姥姥站在村口,金色的阳光斑驳了她单薄的身影,黑色的头巾在微风中飘动。姥姥,一身黑布襟衣,小腿扎着绑带,笑容似绽开的菊花,洋溢着慈爱的光芒。
        穿过一段“凹凸有致”的土路,就飞奔到冬日可爱的姥姥怀里。走进村里,淳厚的乡亲们热情招呼,围上来问东问西。寒风凛冽中姥姥端来热气腾腾的荷包蛋,身旁小孩追逐嬉闹,河水缓缓,柳条依依。
         姥姥的家一如村里的建筑,是坐北朝南的三间土墙灰瓦房,迎面是简单搭制的木制大门,两边是沒过人头的土泥墙。东边连着三间房,靠大门的是灶房;西边一颗枣树下,矗立着一个轧井,靠大门墙角搭了个猪圈;墙外隔着一条小路,树木环绕,后面是条清幽幽的小河,河边垂柳倒影水面。时光无声划过,姥姥就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浅吟低唱。

每天早上,随着一声鸡叫,夜色微茫中姥姥举着煤油灯走向灶房。她从缸里舀水到大铁锅里,然后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蹭”的一声,点燃了炉灶的柴火,右手往炉灶里续麦秸秆,左手推拉风箱,那闪动的火苗噼里啪啦响,映红了姥姥清秀柔和的脸庞。
        霞光映射,伴随姥姥”啰啰啰”的叫声,就听到猪儿们兴奋异常的哼唧声,你挤我拥的凑她跟前低头争食,姥姥笑眯眯的会照顾每头猪的胃。
        姥姥开始来回走动,连喊带哄催促家人起床吃饭。一般姥姥会先盛碗饭,等饭稍微放凉时,就端到祖母屋里喂她吃。祖母常年偏瘫在床,脾气不好,时常听到她的吵闹和责骂声,每每这时,姥姥好像没有听到,依旧和言悦色。
         饭后,上班的,上学的,下地的都走了,姥姥才草草吃饭,洗刷……
        姥姥像是抓着时针的发条,不停忙碌。脸上的皱纹如拷贝的往事,展露出谦和,缀满着笑意,给人感觉,整个世界好像会永远沉浸在明媚的阳光里。

然天亦有风云变换。这年冬天,母亲病了,姥姥闻讯从老家赶来。下了汽车,两只小脚噔噔的走的飞快,腰板挺直,灰白色发丝散发着热气,脑门上挂着细密的汗珠。一路上,不停询问母亲的病情,脸上一往无前的严峻,风此时成了闲笔,来来往往的人也只是一闪而过的树影。进了家门,三步并作两步,伸手抚摸妈妈的额头,焦急的嘘寒问暖……
        姥姥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母亲,还料理着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她把专程带来的炒面,分给周围邻居们品尝。邻居们喜欢在炒面里加上白糖或红柿,比比哪个更香甜,吃兴意犹未尽。 
        母亲病愈后做的卤面条油亮香软美味可口,第一次吃的姥姥赞不绝口。她抿着没牙的嘴,细声笑语地说:”好吃“,那神情好像一懵懂孩子。
        跟姥姥在一起的日子,仿佛荡着时光的双桨,推开波浪轻歌欢行。

记忆犹新的是,我七八岁时,不知怎么肚子疼的厉害,忍不住躺在床上呻吟起来。姥姥闻声,疾步过来坐我身边,用略带粗糙的温手给我揉搓肚子,不紧不慢,不轻不重,还轻声念叨着:“一会儿就不疼了,一会儿就没事了”。她微笑的眼睛里荡漾着爱波,温暖如和畅的惠风。肚子慢慢的、慢慢的就不疼了,惬意开始如春暖花开般蔓延……
        这场景和感觉,犹如第一次喝酸甜可口的奶茶,一直锁在我的记忆里,以至于每每想起姥姥,那舒爽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姥姥是在家里干活时猝然离世的,转眼已近30年了。
        2011年春节过后,我陪父母回老家给姥姥姥爷扫墓。一条平展的水泥马路通村串户,地里的麦苗郁郁葱葱,阳光下的村庄炊烟袅袅,宽敞明亮的大宅院比比皆是,小轿车和货车偶露“峥嵘”。小村犹如平静的河水暗流涌动,有大棚蔬菜,牲畜养殖,渔场,厂房等,到处是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
        村里没有羡慕城里人的眼神,只有朴实中透着自信和坦然的笑容。年轻人大都在北上广深打工,衣着和发式散发出都市人的风貌。表哥家如花似玉的少女们围在一起嘁嘁喳喳,畅享着外面的精彩世界,听得我心驰神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清朝”。

表嫂欢喜的说:“现洗澡做饭很方便,每天卖菜、卖肉、卖馒头和水果的送到家门口。闷了就骑电车去县城转转,家里空气很好,让俺去城里都不去。”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回想姥姥操劳一生,清苦一世,不由我叹息不已,她没有赶上好时候啊!
        姥姥的家,夕阳下颓败而安静,像沉睡的老人,内心藏着层出不穷的旧梦。缅怀姥姥的一生,犹如留声机里流淌着的轻音乐,虽不惊艳时光,却温柔了岁月。
        今夜,就让柔柔的清风带去我的问候,让细细的小雨捎去我对姥姥的思念。

作 者 简 介

李小香,笔名:盎然,喜欢文学。2015年获得“泉悦杯”全国原创微文学比赛一等奖。发表有书刊诗歌,网络平台诗歌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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