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文尚书】28篇释意（十四）[周书·洪范]
十一、周书·洪范
【原文】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
[释文]周武王打败殷朝军队，斩杀商纣王，树立纣王儿子武庚维持商族领域的统治，并携带商朝太师箕子返回宗周京都。随后，有流传下来的武王与箕子之间对话，即《洪范》故事。
【原文】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我不知其彝伦攸叙。”
[释文]西伯姬周于称王后的第十三年（约为武王克商后第二年），周武王拜访箕子。武王这样讲：“愿天地保佑我们。箕子啊，尽管都说苍天是通过人间帝王来安排民众的生活，但我不清楚这种常道天理的次序和内容是什么？”
【原文】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堙洪水，汩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
[释文]箕子这样回答：“我听说，过去鲧治理洪水时，使用的是堵塞办法，而这完全违背了天道地德中五行运转规律。于是，天帝（老天爷）震怒发威，不把解决问题的根本告诉他，所以洪水依然泛滥成灾。因为治水无能，鲧被罢免亡命，夏禹由此应运而生。天帝（老天爷）赏赐大禹，向他昭示了天道地德的‘大法九类’（即依据洛书符谶演绎出来的洪范九畴），让他明白了治理天下的大道常理，夏禹因此创造了非凡业绩。”
【原文】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曰协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
[编注]所谓洪范九畴，则是人间帝王在治理国家和统治天下时，必须要遵循的九个方面道理，即通常所说的“常识、规则、道德、风范”，也称为大法九类。
[释文]其大道常理内容如下：
一是五行，也称顺应五行，即要懂得按照五行（水、火、木、金、土）自然运转的顺次来选择行动；
二是五事，也称敬用五事，即要谨慎个人言行举止上外在的五种（貌、言、视、听、思）表现；
三是八政，也称农用八政，即要抓住治理天下的八个方面（食、货、祀、司空、司徒、司寇、宾、师）；
四是五纪，也称协用五纪，即要与天象五纪（日、月、星、辰、历数）交相呼应和顺势兴衰；
五是建用皇极，即要明确并树立帝王德行的典范（极端绝对中正），这样才能和谐治理，达到长治久安之目的；
六是治用三德，即要明辨治世立人的三条哲理（中正、克刚、克柔）；
七是明用稽疑，即要懂得如何去解决一切疑惑不清楚的问题；
八是念用庶征，即要树立与敬重经过广大民生已经验证的日常信念；
九是五福与六极；即要懂得享受五种幸福（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并要畏惧六类不幸（凶/短/折、疾、忧、、贫、恶、弱）。
【原文】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従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従革作辛，稼穑作甘。
[释文]第一章，何谓五行？
所谓五行，其次序和内容是：水、火、木、金、土。其中，水，数1属阴，性润下，味咸；火，数2属阳，性炎上，味苦；木，数3属阴，性曲直，味酸；金，数4属阳，性变革，味辛；土，数5属阴，性生产，味甘。
【原文】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従，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恭作肃，従作乂，明作哲，聪作谋，睿作圣。
[释文]第二章，何谓五事？
五事，既指人们表现于外的五种姿态，即：貌、言、视、听、思。其中，外貌，贵在谦恭端庄；言语，贵在恭敬理顺；眼睛，贵在观察敏锐；耳朵，贵在听觉聪慧；头脑或胸怀，贵在明智宽容。
总之，外貌谦恭，就是要仪表庄重，可使人肃然起敬；言语恭顺，就是谈吐文雅达观，能够要言不烦；视觉明察，就是眼明心亮，善于随机应变；听觉聪慧，就是锣鼓听音，能够辨别善恶是非；心脑睿智，就是知人善任，具备贤德贞操。
【原文】三、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日宾，八曰师。
[释文]第三章，何谓八政？
八政，既指食、货、祀、司空、司徒、司寇、宾、师。其中，食是主管粮食收成，官职类似后稷、司农；货是主管商贸、税收，官职如同司货；祀是主管祭祀社稷和祖宗等，官职类宗伯；司空主管土地、民居和技能，或写为司工；司徒主管风俗教化，或写为司土；司寇主管刑罚断狱；宾主管接纳内外贡奉和礼尚往来，官职或称司仪；师主管军队建设，官职亦称司马。
【原文】四、五纪：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
[释文]第四章，何谓五纪？
五纪，是指岁、月、日、星辰、历数。
一岁，即“春、夏、秋、冬”的轮转时长。所以岁记录四时，周期约365天余。
一月，即月亮圆缺的时长，周期大月30日，小月29日。所以月记录月时。
一日，即天色由明到暗的时长，所以日纪天时，一天也称一日。
星，是指周天星象，即28星宿（）；辰指日月交会的时长，有的视为一天的十二时辰，有的系指岁星（木星）绕日一周的十二年。
历数，是指计算日月来去的办法,可考虑如夏历、阴历、阳历等不同推算日月年的历数办法。
【原文】五、皇极：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无虐茕独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尊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释文]第五章，何谓皇极？
皇极，就是要成为理想化最完美的帝王君主，所必须要达到的道德水准。而这个水准，就是要保持在“极端中正”或“接近绝对中正”的状态/态势。
凡堪称完美的帝王君主，首要的是能够集聚人间五福，用以服务于黎民百姓。
凡极端中正的帝王君主，在其治理下的黎民百姓，一定也会成为理想化最完美的广大民众。这种极端完美的民众，一定不会肆意放纵和狂妄奢求，也更不会阴险奸佞和结党营私。因为他们都是以帝王的极端中正，来作为世间和自我的道德准绳。
凡在极端中正帝王治理下的黎民百姓，他们崇尚热爱的所作所为及其理想信念，都必定会与帝王君主对他们的要求和渴望高度一致。如果他们不去为非作歹，更不会去违法乱纪，这不正是帝王君主最大的福报吗？这样的民众一定还会欢天喜地的高呼：我们拥有的幸福和美德，完全都是帝王君主的恩惠赏赐啊！在如此完美帝王的治理下，世间不会再有悲愤、郁闷和凄凉，而且拥有智慧和才能的人们，都将不再会被忽略或埋没，他们都会投身于建邦治国的伟大事业之中。
凡在极端中正帝王领导下的达官贵人，他们一边得到君王的俸禄，一边自觉修持善行。因为他们只要具备了德行高贵和才能卓越，就一定不会被忽略或嫌弃在家或在野。所以，他们不会再有任何怒气怨言，只有一心一意地不想辜负君王恩宠，进而更加勤奋地积累知识和磨练本领。同样，如果他们不具备优良品德和真才实学，即便得到了俸禄和爵位，也将会被中正英明的君王查办追究。
作为公卿官僚或黎民百姓，务必不偏不斜并坚持中正，而且他们不得再去追求并拥有任何个体性的喜好善恶，唯有如此才是敬畏、遵从和维护于“公正、公平、远大、宏伟”的帝王治国之道。
在帝王君主追求极端中正的立身治国之道下，其国家民众和天下风貌，也终将接近极端中正的社会美好景象。因为这时候帝王君主的理想愿望，与百官民众的梦想相辅相成，又与天道地德和谐一致，随之必定万象更新而欣欣向荣。如此完美景象下的帝王君主，不仅仅是上苍天道的儿子，更自然被视为地上子民的父母。
【原文】六、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沈潜，刚克；高明，柔克。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
[释文]第六章，何谓三德？
三德，是指家国天下在走向极端中正的理想社会时，其统治者需要明确掌握并附注实施的三种治理手段和思维态度，即中立正直、以刚克制、以柔获胜。
任何情况下，能够坚持中正和正直，其态度才会自然平和，才能矫枉偏颇，并且是实现世道康宁的唯一途径。战胜或打败强横顽固的对手，就是一种以刚克制的态势；而与朋友和睦相处，需要的是以柔获胜的姿态。因此，长天以刚克制，故有大地的沉静阴柔；而大地以柔获胜，故而凸显长天的高明强劲。依据于此，帝王君主可以作威作福、锦衣玉食，但百官民众，绝对不被允许奢侈腐化和为所欲为，那样他们不但会危害自身和家庭，甚至必定祸患国家及天下。所以，公卿官员如果都胆敢僭越违规，那么黎民百姓必定随后犯上作乱。
【原文】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乃命十（“十”应类甲骨文“在”“才”之误）筮。曰雨，曰霁，曰蒙，曰驿，曰克，曰贞，曰悔，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立时人作卜筮，三人占，则従二人之言。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汝则従，龟従，筮従，卿士従，庶民従，是之谓大同，身其康强，子孙其逢。汝则従，龟従，筮従，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従，龟従，筮従，汝则逆，庶民逆，吉；庶民従，龟従，筮従，汝则逆，卿士逆，吉。汝则従，龟従，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龟筮共违于人，用静吉，用作凶。
[释文]第七章，何谓稽疑？
稽疑，是指如何选择解决疑虑或困惑的办法。首先，要设立专管卜筮的机构，择机安排龟占蓍卜。在占卜中，一般会出现七种兆相，它们各自名称是“雨、霁、蒙、驿、克、贞、悔”。其中，前五种是龟卜的征象，而后两种是蓍卜的卦象，依据它们来抉择进退。占卜时，就一事三人同时进行，选择两人一致的结论。
凡遇到迟疑不决的问题时，首先要自我深思熟虑，再者咨询智谋大臣，再者巡察庶民意见，最后才占卜寻求鬼神主意。如果自我主张，与占卜、与幕僚、与庶民都完全一致，这就是所谓“大同”，不仅你身心会康健起来，而且子孙也会适得其所。如果自我意见，与占卜一致，与幕僚和庶民不一致，依然会吉祥如意。如果幕僚和占卜的结论，与自我和庶民的不一致，也属于吉祥如意。如果庶民和占卜的意见，与自我和幕僚的不一致，依然属于吉祥如意。但是，如果自我意见和龟卜一致，而与蓍卜、与幕僚、与庶民皆不一致，那么用于决断内部事务为吉利，若对外则凶险。如果占卜（龟卜、蓍卜）结论与人谋（自我思虑加幕僚、庶人的意见）都不一致，那么趋静勿动是吉，否则必凶。
【原文】八、庶征：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曰休征：曰肃，时雨若；曰乂，时旸若；曰晰，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征：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曰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岁月日时无易，百谷用成，乂用民，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岁时既易，百谷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従星，则以风雨。
[释文]第八章，何谓庶征？
庶征，是指人们总结验证后坚信不疑的人类与自然交相辉映的五种征象气候（简称征候），即“雨（下雨）、旸（阳光明媚）、燠（空气温暖）、寒（寒气刺骨）、风（刮风）”。
一年四季之时，五种征候交替盛衰，草木繁花与之相伴枯荣。在这五种征候中间，任何一种征候极其强盛，那么此岁年景必定凶险不利；同样，任何一种征候极度衰亡，那么此岁年景也会险恶不吉。
那么，什么是情景交融的和谐征象呢？国家肃穆康宁，伴随风调雨顺；国家政治清明，四处阳光明媚；君主睿智仁慈，天下其乐融融；君主深谋远虑，时有寒气逼人；圣贤莅临上界，必定风和日丽。
那么，什么是险象丛生的凶恶征候呢？专横张狂，伴随风雨如晦；僭越无度，各处焦躁炙热；愚钝懒散，天下浑浑噩噩；急躁冒进，寒气凌冽刺骨；纯朴蒙昧，必定风雨飘摇。
尊为君王，就要像一年四季气候一样，沐浴四面八方；位列公卿仕宦，就要像每年的不同月份一样，必须顺应时节而各司其职；贵为督导百官的师尹，必须具备区分岁月时日一样全面、细致和敏锐，才可能明察秋毫，不折不扣地尽职尽责。所以，君臣百官就要像岁月时日一样，唯有顺应自然秩序的和谐变化，才能五谷丰登、人畜兴旺。否则，上有治理无序，下则民心思变，必定家国难安
天下的庶民百姓，如同天上星宿。星宿有的带来吉庆的雨，有的带来吉祥的风。公卿百官如同日月，因为游历星宿的不同而有秋冬春夏。所以王侯君主及其公卿百官，要像巡游星宿的日月一样，唯有擅长观察民心民情，才能风和日丽、顺风顺雨。
【原文】九、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
[释文]第九章，何谓五福和六极？
五福，是指人生一世的五种幸福生活，即长寿、富贵、健康安宁、道德良善、死得其所。
六极，是指人生中遇到的六种不幸生活，即短命、疾病、忧愤、贫瘠、丑恶、懦弱。
【原文】《分器》。武王既胜殷，邦诸侯，班宗彝，作《分器》。
[释文]何谓分器？周武王战胜殷商后，分封诸侯，分别赏赐，而记述这个过程的文字典籍，即《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