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 | 我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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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了

作者：小二

我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走不动了，静静待着回忆过往的青春岁月。曾经的曾经我也是岁月正当年，怎跑得过时光的脚步，我老了，走不动了，剩下的事剩下的景交给年轻人。我可以回忆过往亦可以欣赏风景。 时光易逝，韶华勿负。每一个决定都是分叉路口，做，远比想重要。（编辑：沙千墨）

残荷零落，千里碧塘。红叶密罗，万丈晴空，道是天凉好个秋。一片金黄的银杏叶盈盈落下，打在纱窗上，旋转，旋转，终是落下。我抬起的手在空中颤颤巍巍，挡不住它的脚步，挡不住秋的脚步，亦挡不住时间的脚步。很庆幸，我已八十岁，算是成功跨越了人生的秋季，像墙上的爬山虎，用我枯黄的爪牙，死死攀附，做一个倔强的老头。

病房的门被打开，来者是我多年的好友。一身当下流行的运动装束，一头打理的精致有序的白发，一米八几的身材仍然坚挺，看上去意气风发。我看着他风流凛凛的样子，再看看病榻之上，苟延残喘的自己，我倔强的别过头，去看窗外。我们十五岁相识，于那激昂的高中。我们曾一起打球，讨论湖人和勇士，一起学习，被繁重的课业弄的焦头烂额，一起打王者荣耀，梦想有一天真正成为现实中的王者。哎，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叹今朝病房年月愁更愁。

他像往常一样，并不理会我的小情绪，伸手捞过一个凳子坐在我床边，开始给我讲他最近的所见所闻。京城的天空万里无云，香山的红叶如火，钓鱼台的银杏似金，铺了满满一地。海拉尔的天气转凉了，过了赛马的七八月，草原依旧盛景如初。据说九寨沟的火花海自17年那次地震后，又呈现了新的美景，过几天，打算再约上几个好友南下去看看。对了，前几天的旅行中，几个老头还当了回志愿者，在景区捡了几天垃圾。这把年纪了，在享受的同时，能干点有用的事，心里还是颇感欣慰。现在游客的素质也着实高了，除了被风吹落的垃圾袋，人为丢弃的很少了。你孙子说你已经几天没下床了，窗外风景如画，午后风小了，我推你出去转转。

纵然再倔强，依然抵不过心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我面色如常，那个即将耗尽待干的心脏却鲜活起来。我一生向往驰马放天涯，不羁纵远方，却终俗事误余身，只单影弦窗。我转过身，默默点了下头。他笑着，继续他的演讲。

明明是一双平行轨，我们的人生到底是在何时分了叉，我默默的闭上眼睛，思索着这六十多年的风雨。

时光回溯十年。我们七十岁，那时的我尚能下地走路。但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各种老年病将我折磨的疲惫不堪。他笑着对我说，我们才七十岁，还有至少三十年的光阴呢，如今孩孙都大了，正是该我们享福的年纪了，你可得保重身体，到时候可别无福享受。我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还年轻啊，都七十了，有几个不得病的，我可不想过你那苦行僧似的生活，吃顿饭还各种穷讲究，各种营养搭配。头发都白了，还学人家小伙子，天天往健身房跑。他笑问，你还记得年轻那会，那个关于浪迹天涯的梦吗？我笑他，不过是年轻时的玩笑话，当年武侠小说看的多，又看了些大冰的书，天天盼着长大后既可以朝九晚五，又可以浪迹天涯。其实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学业最繁重的时候，每天朝六晚十。朝九晚五，浪迹天涯，对于一个成天睡不饱的孩子，那得是多大的享受。

时光回溯二十年。我六十岁，身体尚好，高血压多年，单位体检，查出冠心病。他一切都好。他跟在我身后，各种瞎叮嘱，要锻炼身体，注重饮食，按时体检，要退休了，工作压力算是没了，以后要早睡觉，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别忘了年轻时候，你说过，我们要浪迹天涯。我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婆婆妈妈，比我太太还讨厌。我踏上公交车，他紧随我身后，一个小伙子，赶紧给我让了个座，却没人给他让座，我得意的冲他笑。他不屑的笑我道，得意什么，人家给你让座，还不是你显老。他又开始叨叨年轻时的玩笑话，说现在是我必须要履行的时候了，我笑他幼稚。

时光回溯三十年。我五十岁，身体可，高血压。他同我一样，只是控制的比我好的多，全靠饮食和锻炼，根本不用吃药。大夏天的，我坐在办公室吹空调，喝西瓜，生活甚是惬意。他推门进来，无比激动的说，我们去西藏吧，已经几十年没去过了，想念那的风景了，天堂一样。你不是从小就向往去西藏看看吗？年轻的时候，你没去，看着我拍的照片，贼羡慕，说是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跟着我们一起去。我冲他摇了摇头，我孙子还没见到呢，我可是有高血压的人，万一去了那缺氧，一下子过去了怎么办，你这人就是爱瞎折腾。几天后，他给我传来照片，我心里默默念叨，是不是该同他一起去。

时光回溯四十年。我四十岁，身体一切都好，就是长了个硕大的啤酒肚。房子车子都有了，只是孩子上学，工作处于上升期，工作压力大。晚上十一点钟，他把喝的烂醉的我送回家，指责我不爱惜自己，又说了一大堆，让我戒酒，让我减肥，让我别熬夜……我笑他，你那么有钱，能懂得我养家糊口的不容易吗？别讲了，我喝酒应酬，熬夜加班，还不是为了让自己，让自己的家庭，将来有个更好的生活。他笑笑不再讲，转而问我，还记得你年轻时的梦想吗？上天入地，浪迹天涯，朋友开了个潜水俱乐部，带你去学吧，飞机经常坐，也算上天了，我们去学“入地”，也算给你减减压力，圆了你上天入地的梦。我笑他，都而立之年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有时间还不如多做几个方案，得老板赏识，多发点奖金。几天后，他给我发了水下的照片，我看着，羡慕不已。

时光回溯五十年。我三十岁，身体一切健康。刚结婚，买了房，房贷车贷一大堆，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他找到我，说，我们创业吧。我笑他，脑子进水了吧，现在都三十岁了，哪有时间来创业，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房贷，车贷，谁给我还。他问我，还记得以前那个可以浪迹天涯的梦想吗？这样的工作，不停的加班，永远实现不了，创业不是说着玩的，他将他的计划一点一点讲给我听，的确做的很棒，但是，我仍旧没答应。接下来的几年，他失败过几次，每次都被我劈头盖脸的凶，他仍坚持。他骂我，永远都是只想不做，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一个实打实的梦想家，只会做梦，只会想，永远一事无成。我们打了一架，还是把钱借给了他。再过了几年，他很少失败了，曾经借给他的钱，也被换成了收入可观的分红，每月发给我。

时光回溯六十年。我二十岁。暑假，我在家里打游戏，他打电话给我，说是计划去西藏，我说，没钱。他说，第一个月去打工，赚够了路费再出发，我望着窗外炎炎的烈日，摇了摇头。他生气的骂道，天天喊着要旅行，每次叫你你都不去，你的计划永远都胎死腹中。你就做个彻头彻底的宅男吧！还有，以后别再跟我说你想做什么，你丫的压根迈不出一条腿。两个月后，我望着他朋友圈中美得窒息的景色，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发誓有一天，一定要去看看。

时光再回溯四年。我十六岁，高二。教室里，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我用书盖着脸，趁着课间空赶紧补个觉。突然听到他说，秋游带他去吧，他之前说想去。另一个同学说，不用带，他肯定不去，他说的话，听听就行，前几天还说这学期要把生物成绩提上去呢，你看他动手了吗？我猛然醒来，去去，我去，这次铁定去，不去是小狗。生物也要学，现在就开始补！他们疑惑的望着我，仿佛见鬼了般。

我拍拍脸，让他掐了我一下，反复看了遍日历本，又仔细问了几遍，确定今天是2017年无疑，才放下心来。他笑话我是不是做了个梦穿越了，平时不是爱看武侠和旅行的书吗，什么时候学小姑娘，改穿越剧了。我笑着和他打哈哈，却没有告诉他刚刚那个噩梦。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伸出手，抓住了窗前飘落黄叶，我抚摸着上面的纹路，感受着时光的痕迹，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幸好，一切都还只是个梦而已，我们仍处在平行轨道上。但是人生并不是一个平行轨，而是无数的交叉口，你任何一个决定，哪怕再小，都将带你去往不同的方向。做，永远比想更重要。

我希望，当我真正老的那天，我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有人记得我年轻时的容颜，有人陪我一起度过岁月的变迁。即使像只猫儿，蹲在炉火旁打盹，脸上也是无憾的笑颜。

时光易逝，韶华勿负。

编辑| 沙千墨 萱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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