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顾尘埃 | 家乡的冬天
吧啦原创文学,陪你走过每一个有梦的日子
编者按: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一首乡愁。路过了多少人的年少岁月。那时候我们还不太能理解乡愁的真正含义。直到长大离开家乡求学工作。才能真正明白。不管你走多远。成为什么样的人。心里总是有一块柔软的地方。是乡愁。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车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爱有多深。牵挂就有多长。想念有多真。心就有多迫切。回家。比什么都重要。常回家看看。常回家乡看看。
——编辑 凉西
一轮红彤彤的夕阳又挂在了屋后那棵古老的枫树的枝桠上,夕阳用仅剩的一点儿红色霞光照在朝屋前流过的溪涧上。溪水清澈见底,裹着霞光跃动着身子害羞的溜过了门前那座单薄的小木桥。晒谷坪上的小鸡小鸭早由着屋里的小主人喂饱了赶回了圈里,只剩下邻居家的小狗在寻觅着什么东西。一切都这般平常,也都这般寂静。这是上村冬天里的日子,是我家乡的冬天的样子。
上村是一个古老的村子,也是一个沉默的村子,屋后那棵百年枫树便是它的见证。上村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可以展示给世人看,春夏里有的是密密匝匝的葳蕤的树木,秋冬有的是萧瑟荒凉的遍地的枯草。这些,都是一个偏僻村子里最常见的景物,世人对它们没有多少印象。然于我来说,它们却有着别样的情怀,别样的意味。
小的时候,我不怎么喜欢春天或者夏天这样的季节,因为农村的孩子在这两个季节里是有免不了的繁重农活要做的。况且春夏之际,热气会一天比一天闹腾起来,容易使人烦躁。就在这样的心态下,我每年都在担忧春天的到来,欣喜秋冬节气的来临。虽说即使在秋天,还是要忙着一阵子的收割,但那一阵子过后,就会有整个冬天可以安逸的度过。并且在冬天的空旷里,总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情怀在涌动:枯萎的枝桠有这种情怀、遍地的衰草有这种情怀、夕阳中的微风有这种情怀、窗外萧瑟的竹林也有这种情怀……在还不怎么懂事之际,我便时常靠着这种种情怀体会着上村的冬天,到后来读了点书才知道,这情怀是诗意,别样的诗意。对着这诗意,我至今眷恋着家乡的冬天。
上村处在祖国偏南方的某个角落,这里的秋冬界限不是很明显,往往到了立秋节气村子上空的骄阳仍旧炎炎,有一股村民们所讲的“秋老虎”的威力。到了立冬节气,方才有凉意之感,方才有我所说的情怀。立冬一过,村子里那条经久不息的溪涧的两岸便开始萧瑟起来:水草褪去了一身的碧绿,开始变得绵软无力起来;柿子树叶和栗子树叶纷纷下落,好似一幅“落英缤纷”的自然画;那方不大的毛竹林虽然不会掉叶子,但随着冬日的风吹过,每每发出簌簌作响的声音,叫人好不感慨。
最有意思的是村里阡陌交错而成的田野。在冬天到来的时候,田间的野草便开始枯黄,在长满毛茸茸的野草的田里总有三五成群的麻雀在觅食,那些麻雀似乎觅食时并不是很专心,因为人一走近,它们就会叽叽喳喳的一齐飞走。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吃完中饭就约上几个小伙伴跑到离家门口不远的田野里追打麻雀,麻雀自然是追不到的,于是后来就换作追人、抓人的游戏。玩得厌倦了,那就换个玩法:孩子们开始就地去挖田里松松软软的泥土,他们用它来捏小人儿、小桌子、小椅子、小茶壶等等。小孩过家家游戏里要用到的小主人、小家具应有尽有,且还带着久久不能散去的土腥味。等到太阳落山了,天晦暗了的时候,父母便会扯着嗓子喊他们回家吃饭,他们就会小心翼翼的捧上各自捏的东西回去。在我们回家经过的幽静小路上,有三两棵高大的梧桐树杵在两旁,诺大的叶子会随着时有若无的微风轻轻摇曳,荡出丝丝声响,晃累了,它就会落在这条黄泥小路上或者傍边的水洼上,目送着欢快的孩子们回家。
南方是个潮湿的地区,冬日也不例外。秋冬时节的上村常常十天半个月的淋沥小雨,隔着两三天的日头又转阴冷天去了。然而对我来说,无论是怎样的天气,总是好的。下雨的时候躺在床上听着屋外滴滴答答的落雨声,怀里捧着一本自己喜爱的书籍;或者起床趿拉着一双毛线鞋走到堂屋,去烤母亲生的炭火,看着少有这样安逸地坐下来的母亲仔细的择着下一餐的蔬菜,温暖又心安。等到雨过天晴了,村里各家各户的大姨小婶们就都争先恐后似的在大早晨起来聚集在门前的小溪边浣洗着被单外套,到八九点时太阳升起来了,姨婶们便把被单等物扑拉扑拉的晾在晒谷坪边上固定好的竹竿架上,让它们尽情的沐浴阳光。吸收了一天的太阳的它们,等晚上盖在身上会有充满阳光的味道。
村里的人们在经过了春夏的繁忙和秋的收割后,一年里最紧张的日子也就可隔一段时间了。然而大多数勤劳惯了的人们是闲不下来的。当他们把一担一担的谷子从晒谷坪晒干冬藏起来以后,有的人就麻溜的拿上镰刀,去竹林丛砍一种韧性特别好的名叫黄竹的竹子,把它用镰刀别开当捆条去捆扎稻田里的稻草,有的人则扛起锄头挑起粪箕去把田埂边上藏了半年的山芋红薯挖掘回家。母亲就喜欢叫上我们三姐弟一起这么做。她把我们几个人分工:弟弟妹妹拿刀砍黄竹,母亲拿着别好的竹子去田里捆扎稻草,我便负责挖红薯的活。
记忆中我每次与母亲出去干活都是微风吹拂,薄雾朦胧的阴天日子,她走路比我稍快,我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耳朵里有我们的脚步声和三五成群的麻雀觅食的叽喳声。不知是何原因,我看着母亲利索的身影,听着微风敲打着路边的茅草而发出的簌簌之声,这感觉使我快乐,使我心安,使我有一种归属感。小的时候做事耐心耐力都不够,即使在这样舒适的天气里也不例外,我挖红薯的时候经常挖了几个锄头的功夫,泥土都还未完全松动便罢工。跑到母亲身旁抱怨累,边说边看她捆稻草时的娴熟动作,甚感轻松,要求更换。谁知看着别人做轻松,自己一上手,手指就被竹捆条拉伤了,脚下的稻草还是松散、凌乱不堪的模样。一旁的母亲边看着我边哈哈大笑,呵斥我只看到事情的表面,没往深处思考,看着别人做事很轻松,诛不知人家背后的努力与之不断重复的练习。她亦说挖红薯是种循序渐进的功夫,得学会顺藤摸瓜,不可一锄头无厘头的下去,不然就不能取出完好的红薯。同理与之做人——母亲说做人做事要学会敏锐静观,细心的观察身边的事物,任何事情要有一定清晰的脉络,才会减少出错的概率。我很感谢母亲无时不刻的教导。
后来,我长大了,再也没有和母亲一起这样惬意的去过田野里干活,再接着,我在外求学,呆在上村的日子更少了,家乡冬天的诗意都渐渐淡化了。前几日是立冬节气,当我打开手机屏幕,看着左上方两个小小的白色字体,心不由咯噔一下,时间何来如此之快,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身处在这行色匆匆的街道里,都忘了清净安逸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对家乡泥土和落叶气息的眷恋早就淡化了,烦乱之中,起身走到窗前,突然发现窗外人工湖上环形的柳树只剩下枝桠了,树下整齐的小草也枯黄了,只是没有了麻雀的身影与叫声。
最近,我总是回到家乡的堂屋前,慈祥的母亲坐在青竹编制成的靠椅上,我依偎在她怀里,和门前石板磴上喝着大红袍的父亲一起,晒着冬日的暖阳。身旁是陪伴我多年的黄毛狗,它慵懒的躺在晒谷坪上。金黄红彤的公鸡精神抖擞的站在竹篱笆上鸣叫,可是它接连不断的声音打扰到了我,我慢慢地紧蹙眉头,烦躁的睁开双眼。然而映入眼帘的——是冰冷冷的天花板,手机设定的铃声,响了好几遍。
心痛不知何由起,侧身而卧,泪湿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