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峻玮 | 时光,奈何情深
【往期回读】
时光,奈何情深
江都 黄峻玮
作者黄峻玮,女,网名闲听落花,现供职于洪泉医院。自称文字爱好者。喜爱泥土和草木,在守望生命花开的欢喜里,用文字记录尘世暖心的印迹。
母亲的木箱子里有一只神秘的小盒子,盒子外面用一方粲然的红丝巾包着。小时候,我看见小盒子的机会并不多。
虽是普通的农妇,母亲却有一颗珍爱之心。小盒子是我们吃糖果时留下的一只好看的铁制方盒,丝巾是父亲去外地出差时买给我的,后来我不戴了,丝巾却依然散发着鲜妍的颜色,母亲舍不得丢,便用它来包裹小盒子。
每年晒伏的时候,知了百无聊赖地高鸣,微微的夏风吹过庭前的一架架丝瓜与豆角花。母亲从晒伏的木箱子里郑重其事地取出久藏的这只小盒子,打开盒子,给我们小孩子讲时光里的故事。
其实盒子里根本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外婆去世前,交给母亲的一些零零碎碎的银饰。但母亲一次次对它们进行深情地抚触与描述,它们便在我的眼里变得灼灼发光起来。
母亲说,外婆年轻的时候爱美,与外公过着自己安稳的日子,喜欢戴个链儿镯儿什么的。不料后来家道中落,日子突然变得紧巴巴的,没有办法,外公便典当了外婆许多首饰,就剩下这些不值钱的。后来外婆又留给了母亲。
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总是望着远方,脸上透着一种安详静谧的神态。耳边那高亢的知了声便慢慢隐去,空气里炎热的气息也仿佛散去,穿过蔬果的夏风带来了一股岁月的香。
我大概八九岁的时候,母亲便要庄台上一位胆大的姐姐给我穿耳洞。母亲从木箱子里取出那个小盒子,解开丝巾,打开盒盖,找出一副镶嵌着一点杂色翡翠的耳环给我戴上。
耳环发出叮当细碎的声响,敲击着小孩子美丽的梦想,我立即觉得自己变得轻盈起来,心里充满了一种喜悦。母亲看着我,微笑着,似乎想起什么,又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银制的戒指。
现在想来,那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方形戒指。母亲轻轻地将戒指戴于自己的无名指上,因为常年劳动,母亲的手显得那样粗糙,但我看见母亲秀气的脸庞露出满足的笑。
没有几天,我耳朵上叮咚作响的耳环就在孩子们的嬉闹玩笑中丢了。母亲的戒指也丢了,在菜地与田头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母亲没有办法,只好又拿出那个小盒子,取出另一副耳环给我戴上,自己又戴了另一只戒指。结果,耳环与戒指又丢了,母亲有些懊悔,从此就不再取出那只小盒子来。我也再没有看过小盒子的身影。
直到那一天,母亲去天国的弥留之际,将那只包裹着红丝巾的小盒子交给了我,要我将剩下的零碎银饰,撮合成一两件手镯。小盒子在我的泪眼婆娑里,依然散发着它原来璀璨的光。
夏日的周末,我走进小城的一处巷子里,落日的余晖照映着我摇曳的身躯。进入一家金银铸造坊,打开小盒子,因为年岁已久,看见盒子里那些零散的银饰没有佩戴与清洗,已经开始微微发黑。
重新塑造后制成的手镯卓然清雅,一只梅花花纹,一支荷花花纹。持在手上,沉甸甸的。想起它们的前身曾经在外婆和母亲年轻的岁月里走过,不禁内心感叹。
闲暇之时,我也与当年的母亲一样,有时会取出这两只手镯来抚弄,与已是少年的儿子讲她的外婆、我的外婆的故事。有时也会佩戴它们,于是,那些岁月里平常的往事、忧伤或欢喜的情绪,在一段优雅的时光里,一并涌于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