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平之战：南宋首次战略反攻的彻底失败

公元1130年，随着完颜宗弼率金军北返，刚刚难度的宋高宗得以回銮杭州。然而，巨大的惊吓依旧萦绕心头，迫使他必须为自己的安全而摆出反攻姿态。经过一番心思缜密的谋划，决定到远在西部的陕甘边区开辟第二战场。

然而，彼时的宋军根本没有为大举反攻做好相应准备。但迫于皇帝的个人意志，只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阵。以至于在稍后打响的富平之战中暴露虚实，并且因实力层面的巨大差距而遭至惨败。

女真人的最终解决方案

南下金兵折返后 女真人已基本放弃了灭宋计划

早在1130年4月，金国的女真上层就基本放弃了迅速灭宋理想。由于在短短数年时间里，吃进太多辽宋两强旧地，故而痛感本族嫡系的规模不足，无法有效统御长江以北的广袤区域。同时，许多女真贵族也不愿在气候较热的南方久留，只想着将战利品送回东北亚老家逍遥。因此，即便有大批前来投靠的文物官员协助，也不准备以亲力亲为的方式包揽一切。

于是到当年7月，金太宗完颜晟便祭出女真人的最终解决方案。一方面是以先前的辽国南京幽州城为核心，将黄河以北的土地纳入直辖统治。同时还在投降的宋人官员中寻觅傀儡，充当黄河以南各地的藩属君主。以便在自己与南宋的国境线隔离，制造出地缘政治层面的大片缓冲区。随即，本为北宋河北西路提刑官的刘豫便粉墨登场，瞬间升格为坐镇开封的大齐皇帝。

伪齐 成为金国与南宋之间的战略缓冲

当然，远在杭州的南宋朝廷对此还一无所知。高宗赵构也对金兵的屡屡南下依然心有余悸，害怕对方会再度利用冬季的枯水期来越江追杀。完颜晟钦点刘豫上位的消息，则被进一步解读为要将自己取而代之。于是希望能以攻代守，打乱女真人的南下图谋。最好是在远离长江中下游的区域开辟新战场，从而让自己的行营远离热战风波。于是，先前受战争波及较少的巴蜀和陕西，就成为最理想的反攻策源地。

即便以后世的毒辣眼光来看，赵构的祸水西引策略也算得上是相当考究。除去前文所述的地理距离要素，南宋初年的巴蜀和陕西同样不乏可战之兵。因为自北宋中期的神宗朝开始，那里就是全国最重要的军事征伐中心。大部分财政资源被不断堆砌过去，培养出让党项人所折服的西军队伍。尽管在后来的靖康之耻中损失很大，终究有相当部分得以安全撤出。最后，金国虽然在名义上占有关中，实则并无任何有效统辖。少量驻军的任务还包括防御强邻西夏，更多兵丁则源自地方降卒，所以很难对大规模进攻有多少抵御能力。

堪称宋高宗铁杆心腹的 张俊

皇帝心腹的政治演出

堪称北宋武力中坚的 西军部队

早在1130年8月，高宗赵构派出铁杆心腹张俊，赶往西北边区主持战略反攻。同时赋予他节制西军各路人马的大权，以便震慑那些有脱离倾向或保守思维的地方派将领。后者也不辱使命的回绝了任何防御意见，聚集起号称有400000人的步骑军北上，并裹挟着海量民夫为自己充当炮灰苦力。

很快，南宋方面的军事冒进就收获奇效。由于金军主力大都驻屯于中原腹地，所以对关中的主要城市都疏于防范。负责维持治安的伪齐士兵，也在遭遇威胁时显得毫无斗志。于是，永兴军路的经略使吴玠便轻松拿下西安，环庆路的赵哲更是一度占领东面的延州。张俊自己并不负责前线指挥，但也在后方积极动员调度，并将实际上的统帅职责交付给熙河路经略使刘锡。如此一来，就顺利把滞留远方的西军系统都拿捏在手。相比之下，能否最终取胜已不再第一要务。

女真人的武力核心 铁浮屠重骑兵

与此同时，金国方面也因关中告急而迅速派遣增援。半年前还纵横江南的完颜宗弼，立即率领20000名步骑兵从洛阳开拔，走潼关进逼敌方侧翼。另一位开国大将完颜娄室，也从位于山西南部的驻地启程，从北侧威胁宋军的先锋部队。在这两路人马的协同压迫下，张俊只得采取收缩防御策略，把前出的分队全部集中到西安附近。这样做的好处不仅有规模优势，也可以促成局部战争的长期化发展。

最终，负责统帅的刘锡做出决断，将主阵地都设立于西安以北的富平县境内。各路人马分头构筑坚固阵地，外侧还有随军民夫的营地与辎重包裹，从而再连成声势浩大的整片基地。东面还有一大片满布芦苇的沼泽地，足以让依赖骑兵的女真人无法轻松通过。虽然有吴玠这样的干将不断提议将营垒转移至高处，但类似的提议都没有为张俊等决策层所采纳。如果我们再考虑到宋军的硕大规模，也就很容易理解这类看似迂腐的保守举动。因为至少从账面上看，南宋军队在富平之战前的选址并无什么不妥。

由女真 契丹和汉儿组成的金国军队

无法磨平的战力差距

正在沼泽附近考察地形的宋朝武将

公元1130年9月，完颜宗弼的金国南路军抢先抵达富平，并隔着沼泽与宋军展开对峙。张俊见对方兵力有限，便更加希望能彻底予以歼灭。不仅否决了偷袭女真营地提议，还坚持要给对方写信约战。结果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又吃香难看的派妇人去对面营地赠送女装。同时到己方营地张贴告示，许诺任何人只要生擒宗弼便可升任节度使，并能获赏近万量白银与丝绸。

事实上，完颜宗弼并不忌惮与张俊等人交手，只是为等候剩余部队抵达而故意示弱。期间还亲自登高观察对方阵列，发现宋军营地看似牢不可破，但各路人马本身仍旧互不兼顾。特别是外围的民夫和辎重防御圈，将几支分队的营地隔绝起来，难以应付几个方向的同步袭击。等到完颜娄室的万名士兵姗姗来迟，还不忘针锋相对的贴告示反击，表示任何人生擒张俊的奖励只有1头毛驴 1匹粗布。

抵达战场的金国铁浮屠重骑兵

不过，自信满满的宋军，还是在当月24日凌晨抢先下手。主帅刘锡悄悄派出1000多名死士，意图偷袭兵力最少的完颜娄室所部。然而，不等这些人穿越茂密的沼泽芦苇，自己的行动已经被守营金兵察觉额。后者更是将计就计，故意让偷袭者轻松突入到壁垒背后，随后才以提前离开的骑兵予以包夹。结果，刘锡的部下非死即降，更让南宋方面的将领都意识到战斗绝不轻松。而且，在张俊等人决定延长对峙态势的同时，女真人精心策划的反击也不期而至。

原来在短暂的对峙阶段，金国方面已经为穿越沼泽而做了不少准备。他们利用南宋斥候只关注女真本部兵马的偏见，偷偷派军中的契丹和汉儿进行土木作业。终于以大量填充干土的行囊开出一条小路，足以让非重装骑兵顺利踏过。于是仅仅到宋军偷袭失败的当天中午，便回敬以3000骑手的突然强击。他们分头攻打几处居于外侧的民夫营垒，没有费太多功夫就迅速将之攻陷。由此引发的大范围溃逃，还连带着让内圈的野战军营地都乱作一团。所有人都举得自己才是对手的突破目标，却并不清楚真实的状况究竟如何！

正在与铁浮屠交锋的南宋重步兵

眼看整支南宋军队失去统一秩序，完颜娄室与完颜宗弼也纷纷派遣主力登场，从左右两翼同时向对面的营地展开围攻。但此时的宋军，并未完全失去胜利希望。因为金人铺设的小路，仅仅可以供小规模部队使用。所以在做出抱团上阵的决定后，还是有不少骑兵会因沼泽地形的特殊性而陷入麻烦。也就是说，只要能顶住少量金国先锋部队，还能有宽裕的时间去从容攻打余下部分。比如主帅的亲弟弟刘锜，就在对手左翼陷入泥潭后前出迎击，将女真大将赤盏晖当场斩杀。但余下骑手还是死战不退，让身披重甲的宋人步兵也陷入沼泽苦战之中。

此刻，金国军队的机动性特质开始发挥出关键作用。他们可以利用马匹所赋予的速度优势，迅速从战线的一头前往其他地方增援。因而，原本负责指挥右翼的完颜宗弼，可以从容分兵替左翼同僚解围。相比之下，南宋军队的应变能力则欠缺太多。不仅是因为步兵比重太高，还在于大部分人是欠缺近战技术的弓弩手。一旦少量重装步兵深陷血战，就很难从分队中抽调走余下成员。因此，宋朝的军队总是希望窝在固定的营垒内据守，等待对方主动发起失败的强攻。各路人马往往很难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相互增援，也就只能在重压下被迫各自为战。

过于依赖阵地防御的宋朝步兵

当然，金国军队的意志高昂，也是他们比宋军更能熬过逆境的必要保障。而且类似的情况并不只限于女真本部身上，同样为依附其霸权的契丹或汉儿士兵所秉持。例如曾为辽国参军打仗的汉人将领韩常，就在赤盏晖死后接过指挥权，率领属下与包围自己的宋军血战。最终苦等到右翼的女真骑兵抵达，成功将刘锜的部署压制回营地。其余方向的南宋士兵也不堪久战之苦，纷纷随自己的将领撤退到内圈据守。

到了当年傍晚，金人在稍作调整后又发起致命一击。由于成功占领外围的辎重营地，他们实际上已将建制完整的宋军分割包围。后者也失去了赖以支撑作战的大部分给养与军饷，根本不愿意在新收复的土地上坚持下去。等到敌军再度前来攻打营帐，便借助数量优势从几个方向分头奔逃。至此，这场规模浩大的富平之战，便以南宋方面的完败收场。

金国铁浮屠与宋朝步人甲的外形区别

决策层或成最大赢家

策马出行的女真贵族

从纯粹的军事层面来看，富平之战堪称南宋西北前线的重大灾难。为了组织这场耗费巨大的战役，他们不得不提前预支5年的地方贡赋。结果却在御敌时一触即溃，将大批粮草、军饷和武器都赠予敌方。先前占据的关中、河西等地盘，也都在短时间内再度易手。此后的宋军只能彻底转入守势，依赖山隘关卡的地形加成来对抗金兵。

然而，作为最高决策者的张俊却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相反，他还在局势稍稍稳定后拉他人垫背，以撤职、流放或斩首等极端手法，将包括刘锡在内的西军老将都清洗出局。以至于有部分将领因恐惧而投靠金国，为昔日对手充当治安军和带路党。还有人因不能接受女真招揽，索性衰败倒向更悠久的世仇西夏。但对身处遥远杭州的偏安朝廷而言，以上这些更像是人事与政治层面的巨大收获。

至于大获全胜的金兵，也并没有立刻修正自己的解决方案。他们继续将关中的大部分事物交由伪齐管理，只留下少数驻军负责监视。直到中原地区的局势出现严重恶化，才最终将黄河以南的全部区域管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