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 李怀春深秋的时候,朋友告诉我柿子红了,他正欲带着一个画家去观赏,让我一定要赶去,我欣然应承。车行黄河故道,透过车窗所见田间、地头、路边、沟壑,多是挂满枝头的红柿子。峥峥虬枝上,不见了绿莹莹的叶,只有那垂下头来,任风吹、凭霜打的柿子,红得耀眼、红得鲜活。红红的柿子,坠得树枝都直往下压,风一吹,整个树梢都像被挠了痒痒似的微微颤着。树杈上系着长长的布条飘来飘去,那是人们为了吓唬那些偷吃的喜鹊拴上去的。一颗颗饱满的柿子像一盏盏红灯笼,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带去活着的希望,一盏落了,一盏亮起,从树上落了,再拿到家中,加工成柿子饼,还是不肯熄灭的一盏倔强的灯。当地的人们大多是把柿子当成经济作物的,柿子红了,他们的生活也就跟着红火了。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那红红的柿子真的称得上是他们的希望之灯。柿子红了,心头的喜悦也来了。我忍不住停下车,从树上拧一个熟透的柿子下来,托在手心里,感觉软软的。咬开一个小口,用力吸里面的柿子肉,就能感到像小舌头似地果肉,甜滋滋、滑溜溜,回味无穷。想起小时候的秋天,逢上有集市的时候,母亲总是偷偷地塞给我5分钱,让我去赶集自己买点好吃的。我不买别的,只管买上三个柿子,一路小跑着回家。一个一个剥去皮,一口咬下去,顿时一股甜香味在舌蕾上绽开,腮颊两边,被柿肉染红了。看我的贪婪相,母亲总是忍不住地笑,一边给我擦嘴巴一边喊我“小馋猫”。现在想来,母亲的那一声“小馋猫”,似乎也都有了柿子的甜香。偶尔我会回老家转转,老家门两旁的两棵老槐树,树枝枯萎了大半。只有那七八棵柿子树,枝繁叶茂,越长越旺,满树的叶子绿油油的。晶莹剔透的柿子,羞羞答答、藏藏掖掖,让人不仔细找都发现不了。平时为工作、为生活忙个不停,等我抽时间回老家,想找两个让我垂涎三尺的红柿子时,却怎么都找不到了。恰巧朋友打电话邀请,我怎肯错过这饱尝柿子的机会。到了目的地,见到了那位画家,一看竟是老熟人。10年前,他来过这里写生,我负责接待。当时他给我画了一幅六尺的画,全是红红的柿子,枝条弯弯,果实累累。整幅画红彤彤的,我喜欢至极。想起那时他还不到40岁,便已是国家一级美术家,还兼职一所大学美术系教授。当时他年轻好胜,傲骨凌人,喝酒大碗,豪情满怀。时光流逝,一晃10年过去,他变得沉稳了,画案前静心作画,沉默寡言。所画作品多是四尺长条,我说再画幅六尺的给我,他说不可能了。“色胜金衣美,甘逾玉液清。”这是我们眼中的柿子。可是他却看出不一样的东西来,他站在一棵柿子树下,凝视着红红的低着头的柿子,仿佛对我说又仿佛是自言自语:“越是成熟越弯腰呀!我已知天命,才领悟到自己至今还只是个学生。”那一刻,我知道了为何他如今的画作多是四尺长条。现在的四尺,比当年的六尺更有余味,减掉的二尺,是生命中的虚空和浮躁。我急不可耐地把一个大红柿子拿在手里,揭开一个红红的小口,“吱”地一声吸进去,腮颊两边又被柿子肉染成红红的晕。一个、两个、三个……这下可是满足了我对柿子的饕餮之欲,肚皮都鼓起来了,我却感觉到了轻盈。注:李怀春,金手指成员。此文发表于《辽宁青年》。——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