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不忘“出新”
指挥家李心草与中国交响乐团9月4日在国家大剧院演出了一场红色经典音乐会,曲目包括《红旗颂》、钢琴协奏曲《黄河》与《黄河大合唱》。这套曲目经常作为“国交”的标配曲目上演。对于这样一场不算新鲜的音乐会本来是没有写作评论的必要的,而我却对此怀有好奇心。其原因来自另一场音乐会:李心草与国交在一个月前的8月3日,演出了《红旗颂》《毛主席诗词五首》与《长征组歌》,其中的细节与新意出人意料。李心草的音乐处理向来清新脱俗,每场演绎别出机杼,尝试新的思路。由于篇幅所限与重点对于“出新”的关注,评价的对象多关注于整体音乐的处理。
9月4日当晚音乐会的曲目可谓是中国管弦乐作品中上演率最高的几部。这几部作品的音响效果凸显管弦乐的宏伟壮观,大众皆喜闻乐见。而正是这样的高演出频率,使得这类作品的演绎经常出现平庸乃至低劣的表演。为大众熟悉的红色经典绝不应该成为墨守成规的音乐化石,更不可降格为糊弄观众的“活儿”。
当晚经典演绎的出新首先应在于对文本的细读——“发前人之所未发”。在几部红色经典作品上,李心草在遵循原谱方面可谓做到了毫发毕现,他的演绎中经常能听到一些平日注意不到的细节。这方面在《黄河大合唱》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单是“黄河船夫曲”的开篇,许多版本都难以做到乐谱上要求的Vivace(活泼的),朗诵与木管动机进入时很多人都容易迟缓下来。而李心草在此处以斩钉截铁的控制力保持了全曲激昂而坚定的基调。“黄河怨”中,指挥家将最后一个先强突弱再渐强的长音做出了十足的张力,这无疑源自对声音的细腻体察,既没有为了发音缩短渐强的过程,也没有让声音因力度的瞬息变化产生板结的断裂。
“文本细读”之后是“文本重读”。《黄河大合唱》复杂的传播历史使得这部作品在演绎上产生了许多“约定俗成”的处理,例如严良堃与中央乐团的许多处理极大影响了后人的演绎。而李心草的演绎里有多处推陈出新,坚持原谱之余也给人新意,例如“黄河颂”一段,大多男中音会在“南北两面”这句的长音上拉长,“黄河怨”则有许多女高音倾向于在“你要替我”处减慢速度,此次的演出中李心草完全遵照乐谱的要求处理,气象之新引人注目。“保卫黄河”掀起巨大的高潮之后,“怒吼吧,黄河”经常难演得精彩,而指挥家的处理则是层层递进,用有条不紊的加速将高潮推到最后。
另外一些处理则体现了指挥家所做的音乐学研究,《黄河大合唱》当日演出的是中央乐团1975年的整理本,李心草经过考订后将一些地方的节奏还原了星海原谱的版本,同样钢琴协奏曲《黄河》中也有这样的处理。
在遵循原谱的基础上,李心草还呈现了许多极具个人特色的处理。前面谈到《红旗颂》的脍炙人口,而即使这样,李心草也能独辟蹊径,进行出新的诠释。其诠释的优点在于将戏剧性带来的张力、强调抒情化带来的艺术性结合于演绎之中。具体而言便是慢处更宽放,快处更激越。抒情处更加宽放,得以加强声部的层次与清晰性。在展开部,他强调快速度的一以贯之,不做小表情而以坚决的大气势直贯注入宏大的再现。“保卫黄河”中,他一方面增加了两支小军鼓,增强了音响的立体性,另一方面强调了合唱中低声部的清晰性。对于合唱方面,他则更强调其中的艺术性。
除此以外,这种演绎上的新意还贯穿于个人自我的更新中,李心草每次的演绎都会有所不同,他在指挥中总会挖掘内声部的线条肌理,找出音乐的伏线,从而形成错落有致的“浮雕式”演绎。此次他着力挖掘了主题句尾内声部的圆号部分,在红色作品中强调号角的元素恰切得宜。“黄水谣”中,更是表现出指挥家的抓大放小,中间巨大的停顿似乎比平日的处理更长,这也是有着合理结构感才可、才敢做出的处理。
守正而能出新,这样富有新意的红色经典的演绎值得嘉许,如此精耕细作、坚持创新的演绎方能充分显示出对于经典的敬意。李心草于8月18日正式就任中国交响乐团团长,这也是他上任后的第一场音乐会,这场音乐会也可视为一个良好的开端。
文 | 张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