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文章的秘密,都藏在情理势捂4个字里

文风,抛开其他,单从技术性层面上说,就是行文的风格。文如其人,人的品性不同,写作风格也不相同。有人会说,文如其人,那是就散文、杂文等文学性文字而言的,学术性文章的写作,无论是选题立意,搜集资料,检索文献,还是整理提纲,正文写作,都是很枯燥的事情,而且又有那么些写作规范的制约,哪里还谈得上写作风格?其实不然,学术文章照样能写出风格,写出个性,形成独特的文风。
记得在1990年代初,笔者曾就学术文章的写作请教过一位历史学家——山东大学历史系的田昌五先生。田先生是性情中人,性格豪放,为人率直。他很爽快地给我讲起文风问题,说到激动处,甚至从座位上忽地站立起来,不停地挥动着手臂。可惜,由于时间太久,有些内容我已经忘记了。但是有一句话,我却印象深刻,这句话虽然只有寥寥几个字,但它却连同田先生讲这句话时极其投入的、有力地挥舞着手臂的形象,一同刻印于我的脑海。田先生的话是这样说的:“怎样才能写出好文章?就三个字:情,理,势也!”虽然是寥寥三个字,但却包含着足令学林中人十年参悟不透、三生受用不尽的丰富内涵。以下是笔者的一点感悟。
一曰“情”。知识分子是什么?是社会的良心,是社会责任和道义的担当者。这样一种社会身份定位,就使得我们在从事学术研究事业时,在选择研究方向时,必须把自己的所学,或直接或间接地与围墙外的社会生活结合起来,从学术研究的角度,担负起我们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所以,这个“情”字,小里说,是对研究选题要抱有浓厚的兴趣,要有情感的投入,要有探寻的欲望;大里说,是要对这个社会,这个时代,抱有深挚的情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在这样的思想背景下,去从事我们的学术研究,就会有一个大写的“情”字,鼓舞着我们,牵动着我们,鞭策着我们。通俗地说,当我们以极大的热情关注社会生活实践,由此发现社会问题,并带着问题去研究、去写作,而不是很私人地为学位、为个人前途而研究和写作的时候,肯定会产生出更加猛烈的写作激情和创作冲动,这种激情和冲动,既来源于这个大写的“情”字,又是这个大写的“情”字的表现方式。带着这个“情”字去写作,就会活化我们笔下的文字,带给读者以超越工具理性的、更富感染力的阅读体验。
二曰“理”。说到底,学术文章的根本,还是在于一个“理”字。理,就是道理,理据,论据。理与情的关系,应当是理在情先。理是基础,情由理生。脱离开理据基础的情感抒发,有无病呻吟之嫌,为学术文章之大忌。写学术文章,确定选题只不过是为文章的写作,划定了一个大体的方向和范围。更为重要的,是具体观点的提出,以及观点之成立与否的论证。“我的具体观点是什么?你可以设想出一个或几个观点,但它们仅仅是一种假设,通过许多证据、材料,通过严密的论证和适当的论证框架结构,证明你的假设是成立的,这才能形成论文的主体。”这个运用充分的材料,用思辨或实证的方法,进行论证的过程,就是摆事实讲道理的过程,以理服人的过程。学术文章,观点的提出和假设,要大胆,没有胆略,难以产生不同凡响的观点;但论证要格外小心,要战战兢兢,要让事实说话。即使是握有事实,也不能保证你的观点永远正确。因为你对事实的了解和掌握,毕竟是有限度的:即使是掌握了事实,你的理解也许是片面的——这正是学术研究离不开争鸣的奥妙之所在。一个典型的例证是,在文学史领域,胡适先生当年有一个著名论断:“故事诗在中国起来的很迟,这是世界文学史上一个很少见的现象。”在当时尚未发现存在古代故事诗实证材料的背景下,他大胆猜想,可能有两个原因造成这一现象——也许是中国古代民族的文学根本就没有长篇的故事诗;也许是古代本有故事诗,因为文字记载的困难,不曾有记录,故不得流传于后世。因而胡适先生得出结论:古代的中国民族是一种朴实而不富于想像力的民族。但是,从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在湖北、江苏、浙江等地,陆续发现了几十部汉民族长篇叙事诗。1999年,民间文艺搜集者又在武当山下的吕家河村搜集记录了15部长篇叙事诗。这个事实,证明了胡适先生当年提出的那个结论或假设,是证据不足的,应当予以修正。中国文学史因此也应该重写。⑦这个例证说明,正是在这种以说理为表现形式的、正论与驳论的不断交锋中,学术事业得以向前发展。
三曰“势”。文章应当有一种雄浑的气势,这不仅仅是指政论文章,学术文章同样少不得这种气势。不论何种性质的文章,如果没有“力拔山兮”的气概,就难以驾驭和控制读者,当然也就不能向读者灌输你想表达的观点和理念,你的文章就成了一堆废纸。气势来源于“情”和“理”,只要观点及其论证抓住要旨,入情入理,文章自然就会透露出一种摄人心魄、令人无法抗拒的气势。真正的好文章,其气势是自内而外地自然透射出来的,由于源于情,入乎理,这种气势显得顺理成章,浑然天成,丝毫没有做作的痕迹。细细思之,自内而外地自然透射出来的这股气势,其源泉就在于逻辑的力量。不论是定性还是定量研究,无不是通过一环扣一环的理论推演和事实推断,彰显出逻辑的内在力量和气势。此外,文章的气势,还来自于高远的立意。何谓“势”?居高临下谓之“势”。真正会写文章的学问家,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有超强的思想驾驭能力,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宏观题目能把它写“小”、写“实”,大处着眼,小处入手,读之丝毫不觉空疏——可概之为“宏观题目微观化”;微观题目则能把它写“大”、写“远”,微处着手,意在笔外,读之玩味良久——可概之为“微观题目宏观化”。秘诀恐怕端赖于立意的高远,赋予文章一种高屋建瓴的气势。
常见一类所谓学术文章,乍一看,选题宏大,观点唬人。但到了体现真本领的论证过程,就现了原形:或缺少实证材料,空洞无物;或东拼西凑,缺乏逻辑性,漏洞百出;或引经据典,一味靠经典理论为自己的观点壮胆。这是典型的虚张声势、虎头而蛇尾的作为,与扎扎实实的学术文章所自然显露出的真诚气势毫不相干。这类文章,是典型的伪学术文章。
上述三点之外,还有一点心得,那就是“捂”。写学术文章,类似炒股时做长线的操作方法,写作完毕,经过精心的打磨以后,不要火急火燎地急着投给心仪的杂志,而是宜做冷处理,像长线炒股一样,把写好的文章捂起来,至少一个月甚至两三个月以后,再拿出来冷静地滤一遍,会发现在激情状态下写出的东西,有不少当时所不能发现的不足甚至漏洞,需要加以理性处理和弥补。如此,投出的文章被刊用的可能性就会大为增加。当然,如果同时再拿给同行把一下关、掌一下眼,那就再好不过了。
总而言之,学术文章的写作,没有一定之规。基本的规范要遵守,但又不能被规范所束缚,丧失掉最应珍视的独立思考的思想品格,抹煞掉文章的独特个性。再有,文章是靠笔或者是键盘写出来的,因此,就需要勤思考,多练习。勤思考,做个有心人,持之以恒地把学术心得和研究资料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需要时手到擒来;多练习,在实战中发现不足,在实战中总结经验。

本文来源:《澳门理工学报》(人文社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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