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成有:他在云深处 回忆七大和生兰先生
黄堡文化研究 第361期
他在云深处 回忆七大和生兰先生
和成有
和生兰先生青年时期照片
七大和生兰先生逝世已经23年了,每想起他老人家,就会想起我陪他在马村坡桃园看桃的情景。我们躺在半山坡土窑洞口的地上,望着碧蓝的天空和满天的繁星,谈天说地。
我的祖父弟兄六人,在和氏家族中,相对“六老门”而言,被称为“六小门”。在弟兄六人中,我的祖父和文瑄(发春)先生为长,七大的父亲福春公是老二。福春公排行九,我叫他九爷,他有两个儿子,长子生海,七大是他的小儿子。
七大生于1925年七月初二。据老人们讲,七大小时候聪明好学,在一块上私塾的几个兄弟中,他学习最好,而且为人勤快乖巧,我的祖父十分欣赏,于是就送他到当时的陈炉中心小学上学,四年后又考入县立第一高级小学,毕业后顺利的进入了成立不久的县立初级中学。使其成为我的父辈中最有学识的人。初中毕业后,他应聘到当时的陈炉小学任教,当时陈炉小学的校长是杨华亭,他是黄堡文明原人,和我祖父的私交甚好。七大曾任学校教导处任主任。1954年调入县文教局教研室工作。在县文教局工作期间,我村正准备筹办小学,他积极协助,帮忙写申请,又在文教局积极做工作,使南凹村小学得到批准,并于1956年秋季顺利开学。
在三年困难时期,他辞职回乡。刚回村的时候,人们知道他从小没下过苦,所以对他特别照顾。总给他派些轻活。无论干什么,他都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过去生产队种西瓜,一个为了解决社员的吃瓜问题,同时也可以增加队上的收入。他虚心向有经验的人学习,什么地可以种瓜,怎样进行西瓜的日常田间管理,从整地、施肥、育种、追肥到整枝、压蔓、反蔓、留瓜等,他都会讲的头头是道。队上安排他当护林员,门前的沟沟岔岔,他都栽满了树。八十年代,村上建校时,他栽的那些杨树,可派上了用场,细的做椽,粗的做檩。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看桃园。在我老宅沟对面的马村坡,有十几亩山坡地,种庄稼收成不好,队上决定栽桃树,这个任务交给了七大,七大虽然没务过桃树,但他有知识,好钻研。不几年,马村坡的桃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在那个瓜果匮乏的年代,使孩子们尝到了甜美的蜜桃。 我放假的时候,经常晚上陪他看桃,他给我讲桃树苗的选育,嫁接的方法,什么时候疏花,什么时候疏果,简直成了个果树专家。他利用闲暇时间,在桃园空闲地里,种了满山坡的玉米和洋芋,在玉米、洋芋成熟的时候,七大会让我烧着玉米或洋芋吃。那个时候,我们闲聊时,他多次给我讲和氏家族中武略将军的传奇故事,讲述和氏先贤们宽厚仁慈、仗义疏财的淳良之风。七大辞职回家务农,我那时候很不理解,有一次闲聊时,我问他当年辞职回家的想法,老人长叹了一口气,沉思良久,说:“你大舅57年为啥定成右派的,不就是给领导提了意见吗。”他说的我大舅叫付善龙,和七大过去在陈炉一块教过书,后来调到矿务局小学教书,两人关系很好。57年打成右派,回到罗寨老家管制劳动。七大说到这里有些激动,他说,那个时候,领导看你不顺眼,拉上一把子人,硬整你,有理说不清,太害怕了。这可能就是七大辞职回家的真实想法。七大为人老实,胆小怕事,在如此凶险的宦海,他只能急流勇退了。
七大是我十分敬重的一位老人,他乐于助人,村上的红白喜事,都请他去当账房先生。小时候,他给我教过拉板胡,还帮我自己制作了一把板胡。我母亲63年去世后,由于家里十分困难,我只好休学一年,当我复学后,学校领导安排我打铃,每月可以有十几元的补助,对我来说,这是天大的喜事。那时候,十几元钱可是个不小的收入。我知道这是七大帮的忙,当时的黄堡中学校长赵志瀛,是黄堡豁口人,他和七大是同学,也在文教局当过同事,但是七大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此事。在我高中毕业以后,回家务农,村上让我当了民办教师,但我那时,一心想跳出“农门”。70年有一次招工机会,来黄堡招工的人恰好是陈炉人,七大曾经给他教过书,闻讯后,七大又领着我到黄堡,面见了他的学生,使我得以实现了跳出“农门”的梦想。
和生兰先生续家谱部分手稿
七大对我和氏家族的最大贡献,就是珍藏并保护了孤本的《和氏家谱》。我《和氏家谱》是清朝道光年间由先祖潮和他的堂侄自顺所修,光绪年间又由高祖自谦续之。民国年间,我的祖父和文瑄先生曾个别作了补记。在我祖父去世后,家谱理所当然的传到了七大手上。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那个疯狂的历史时期,祠堂窑里的神轴,牌位烧了个精光,当时也有多人,查找家谱的下落,他都以不知所踪而回答,才是我孤本的《和氏家谱》幸免于难,不能不说这是他老人家的无量功德。到了七十年代后期,社会逐步开放,七大才拿出家谱,使我一睹真容。先人那秀丽的书体,对修家谱的深邃的论述,深深地打动了我。当时七大就给我说,他有续写家谱的想法。那时,我父辈的老人,大部分都健在,为此,在南凹,在上屽村,他到一些家庭,详细记录一些已去世老人的情况。不幸的是,就在这时,七大突发脑溢血病倒了,多亏抢救及时,恢复的还可以,但身体大不如前。在他有病其间,我多次去探望,老人家为不能完成续谱的夙愿而遗憾,并一再嘱咐我,一定要完成续修家谱这件事。1994年春天,老人疾病再次复发,不幸去世。处理完七大的后事,七娘从一个木匣子里,找出了《和氏家谱》,还有七大记录的一些资料,当着生华大的面,郑重的交给了我。我霎时感到了责任的重大。多亏堂侄都蛮的大力支持,才完成了续谱之事,也了结了他老人家的心愿。
七大早年有一段不幸的婚姻,妻子是陈炉崔姓女,结婚不几年,妻子便因病去世,留下了两岁多的女儿,就是我的堂妹玲阳(雅琴)。据老人讲,当时七大在陈炉教书,在大雪天,背着女儿去上班,看的许多人留下心酸的眼泪。52年,七大再婚,就是现在的七娘,她叫郭惠云。婚后一直不孕,经多方求医问药终不得治。七娘待玲阳如自己亲生,从五岁多一直精心抚养成人。堂妹玲阳(雅琴)西安财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国棉七厂工作,后调回铜川市建材公司,最后在铜川电大退休。玲阳(雅琴)爱人石有正,西北工业大学毕业,曾任铜川四中校长,铜川市教育局长。玲阳育有一儿一女,七娘帮忙照看长大。女儿石小静,西安外国语学院毕业,留校任教。儿子石小波,清华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又在北航读两年博士后,现在西安某航天研究院工作。现在七娘已年逾八十,身板还算硬朗。看到这些,也可以告慰七大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了。
和生兰先生病愈与妻女合影
前几年,我回老家时,听村里人讲,马村坡的桃树早没有了。那天,天阴雾重,我来到老宅前的沟畔,遥望马村坡,想寻找当年他老人家的踪迹。烟和雾如同织成了一层白色的轻纱,笼罩了沟对面,四周的景色便朦胧在这烟雾之中。我想起唐朝诗人贾岛的诗:就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作者近照
和成有,四十年代人,黄堡当地乡贤,曾在国企任职。
【编辑】孙 阳
【主编】秦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