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散文五人行|冻凤秋|樱花落
周末散文五人行
周末散文五人行
五位志同道合的作家
周末奉献给读者一杯清茶
愿我们的书写
能拨亮心灵那盏小桔灯
送给读者一份精神食粮
送给自己一份开心快乐
樱花落
文 | 冻凤秋
一
我们走远了，回头，她仍站在原地。低着头，揉眼睛，她哭了。
那时，我还没有尝过哭泣的滋味。还没有什么人能真正伤害到我，不曾为哪个男人哭泣过，没有为得不到的感情伤心过，没有经历爱与不爱的纠缠，没有焦灼，没有不安。
我们刚进大学，四个女孩子分在一个宿舍。最初，一起吃饭，一起上课，同时睡觉，同时起床。大约几周后，我有点倦了。
大概我生性如此，不喜欢粘稠的亲密关系，不像其他女孩子，总是扎堆结伴，连上厕所都要牵着手。在她们围在一起叽叽咕咕说悄悄话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走开了。我喜欢独自待着，看天空的蓝，看云朵的白，看树木的绿，看光影如何在这蓝，这白，这绿中穿梭变幻。然后，思绪就飞得很远。未来是一片模糊的，但似乎镶着金边。我享受着这份懵懂，我认定其中属于我的那份一定灿烂美好。
我首先开口了：不如我们各自行动吧。除了上课下课一起，其他时间各自安排好了，反正也熟悉学校环境了。高慧和白荷表示同意。小樱没有说话，我们都以为她也同意了。我们四个同一年出生，她生月最大，又是武汉本地人，我们想当然以为她应该更独立。
没想到，她哭得很伤心。她断断续续地说，原来我在我们班里是最小的，她们都照顾我，没想到在这儿竟然比你们都大。我不习惯一个人……
此前的约定顿时烟消云散。我们重新挽起手一起回宿舍。
那时只是在心里轻微地觉得诧异，但很快就也忘了。她是再温柔不过的女子，长长的秀发，笑起来很羞涩。学习很认真，成绩格外出色。兴趣也很广泛，影视戏剧之外，对动漫和体育赛事都很痴迷，似乎她唯一的烦恼就是腿粗，还有就是长得不够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她很少和男生主动说话。平时除了上课就是窝在宿舍，一到周末，就从武昌直奔位于汉口的家。
她住在我的下铺，有时，会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和叹息声。有时，激烈一点，狠狠的，像是对谁有很深的怨。
但等你跟她说话，她从花布帐子里传出来的声音，仍然是温柔的，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你问她的心事，她总是笑着，什么也不说。
这些让我困惑。但不久也就习惯了。
下雨天，她躺在床上，用厚厚的毯子裹着腿。她有严重的风湿病，但凡天阴下雨，就不能在外面呆着。她说，那时小时候留下的病根儿。三岁时，父母因为工作忙，就把她送她寄宿幼儿园，一周才能回家一次。睡觉时常常不注意，就凉着了。
是了，我想，问题就在这里。
二
我总是独自背着书包去图书馆，去教室上自习。偌大的校园，是我的美丽新世界。这个世界正符合我的心意。虽然，上大学之前，我曾幻想着这是一个如《红楼梦》里大观园般的地方，等走了进去，才知道它的美，不在庭院深深，而在古意盎然的琉璃瓦房檐，在珞珈山上幽静无人的小径，在悠长的沾着桂花香味的陡坡和台阶，在唯美怀旧的带着樱花瓣的老斋舍，在月夜梅林中的孤寂石凳，在高大的枫叶树下抱着书本谈天说地的学子，在东湖水泛起的碧波，在走过侧船山路时那大片带着天然野趣的林子里的神秘和未知……
是的，正是这份神秘深深吸引着我，我在各个园子里到处游荡，只是感受，感受，只是幻想，幻想。那些人生中真正的好日子啊！
那时，我不曾知道，四年后，我会对那份神秘失去兴趣。每日，面对着各种深绿浅绿交织的珞珈山，望着波澜不惊的东湖水，也会厌倦，也要逃离。于是，我们开始要恋爱了，不管是谁，一头就要扎进去。然后，沉沦，一去不返。
最先恋爱的是白荷。
一张白瓷娃娃脸，伶牙俐齿的她和清秀峻拔的他走在一起，颇为般配。她是单纯的富家女，生活自理能力差；他是穷人家的孩子，心思细密周全。他照顾她，她依赖他。整个班级42个学生，只有这两个人，看起来有最终走到一起的希望。
我记得有天夜里，白荷回来宿舍很晚，嘴上涂着口红，微醺的样子。她没有洗漱，直接爬到床上，大声喊着：我成熟了。
他俩一直相亲相爱着，直到读研究生二年级，一起去了法国留学。不知为何，一个在巴黎，一个在马赛。后来，也不知为何，就分开了。
毕业后，她留在巴黎，遇到一个简单的也没有什么钱的法国男孩，结婚生子，儿女双全。他不知何时回到国内，供职于北京一家媒体，就此在同学中间沉寂。
然后是高慧。
有一把好嗓子的她频频在学校各种活动中亮相，明星般耀眼。她很快也恋爱了，和班里一个爱写诗的同学。
然后很快又换了别人，然后又换了一个。她身边似乎从没有缺过男友，但也总不是称心如意的那个。
本科毕业，班里一半的同学读研究生，另一半就业。她顺利地找到工作，不是去她向往的北上广，而是到离她家不远的广西柳州做了一名公务员。
然后，很快就结婚了，有了一个女儿。
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想，她的人生大概就此安稳幸福了吧。虽然，也有隐隐的不安。
我知道，她小时候，母亲曾经在数年间离开她和父亲，另嫁他人。然后又回来。她读小学时曾被骂是没有妈的孩子。这些是她在受了委屈流泪时告诉我的。
我去过高慧在贵州的家，她的母亲曾是戏曲演员，人过中年仍然像牡丹花一样丰腴美丽。过往的伤痕看似已不存在。
10多年后的某一天，我们在上海静安寺嘉里购物中心约见。高慧和母亲一起来。她果然离婚了。上海才适合个性飞扬、不甘平庸的她。她说，离婚后有一次带年幼的女儿到上海玩，女儿说很喜欢那里。她当即就做了辞职移居上海决定。一向宠爱她的父母卖了老家的房子，跟着她来到上海，买房子，并带着家族的膏药秘方，重新开始创业。
那天，她和母亲在谈话里不时插入在上海近郊买厂房的话题，言语间是生机勃勃的，仿佛一切都刚刚开始，有无尽的财富和幸福向她们招手。告别时，我们在整面墙都装饰着粉红色玫瑰花朵的背景前合影。因为是假花，所以没有凋零之忧。
记忆中，那一年，她带着我在贵州那个四面环山的小城里逛悠，我穿着苗族的红裙，她穿着白族彩裙，照片里的我们像姐妹花；我们还曾跟她父亲一起到荔波县去，走进龟背山的森林深处。那是初春三月，有人稀少，整个山谷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靠着古老遒劲的树干，一脸的青春，却都很严肃，没有笑容。
三
小樱心里似乎一直惦记着一个人，大概是她高中时喜欢的某一个人，或者是她心里幻想出来的一个人。她喜欢他，同时满腔幽怨。
大学四年，她没有交别的男友，甚至连绯闻也没有。
最初两年，我们一起走过长长的斜坡路，在湖滨八舍和教师之间穿梭，一周60多节的课，总在奔走。校园里尽是这样的崎岖的路，没有办法骑自行车，只能步行。有时在理学院上完世界历史，要立刻飞奔到教四楼去上中国哲学，校方给我们这个带有实验性的文科班的定位似乎是培养研究型学者。我们在文学、历史、哲学之间穿梭往复，各种知识思想扑面而来，常常来不及消化，只能囫囵吞枣。
那时，当这些学问的盛宴被严肃博学的大家们精心烹制后，端到面前。我们反而不懂得珍惜。后来，想起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那些坦诚恳切的声音，想起自己竟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路过，从不曾真正靠近，便觉遗憾。
读大三下半学期时，我们已经考过了英语四六级，所学科目开始分流。我和小樱都选择了中文。好像那时我们的志向都是当老师。后来，不知怎么都进了媒体，大概是我们不善于坚持吧，又或者觉得都未尝不可。
大学毕业时，因为我们这个班特殊的政策，近一半同学都继续免试读研，所以并没有太多离别的伤感。那个暑假过后，再见小樱，却是眼前一亮。她变化很大，先是瘦了一圈，整个人显得清秀苗条，化了妆，面容精致。她大概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要变得漂亮，也许是要开始谈恋爱了。她对于恋情仍然讳莫如深。很久后，才半遮半掩地透露那个人是做生意的，年龄也比我们大了不少之类。我当时为她高兴，似她这般内敛的女子由一个成熟的男人来照顾，也许会打开心扉吧。
直到硕士毕业，也从来也没见过那个人。后来听说似乎分开了。
我们各奔东西。忙着熟悉工作，适应社会。很少联络。
我曾数次梦见她。都是在街头相见，当我们说着什么的时候，她忽然纠结痛哭，转身就不见了。我怎么呼唤都找不到她，我也哭了。
我是在担心她吗？
她安安稳稳地待在武汉当地的媒体，跑的是热门的经济线口。她舒舒服服地待在敞亮的家里，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只是一直未婚而已。在当下，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微信朋友圈里，她忽然冒出来的一两句不着边际的感慨。似乎迷恋的还是曾经的动漫，她大概一直停留在某个点，不愿长大，不曾走出。
但有一天，听说她去了四川，那是她的祖籍地。后来，听说她失踪了，所有人都没有她的音讯。
关于她，或者说关于人本身，我始终迷惑不解。
总想起那一年三月，樱花时节，我和白荷、小樱走在校园的樱花大道上。刚下了课，我们轻松自在地走着，聊着天，时不时抬头看看高大的樱花树上初绽的嫩白和轻粉。一阵风过，花瓣缓缓飘落，我们奔跑着欢呼着迎接，把柔柔的花瓣放在掌心，仿佛青春会一直属于我们……
嘉
宾
有
言
12
王小朋：
作家、《牡丹》杂志主编
《樱花落》点评：落幕的不只是繁花，还有花树下的友情，以及几个女孩子耐人寻味的成长故事。樱花盛开时的绚烂，更使得颓败时的伤怀变得难忘。
在凤秋的笔下，这些淡淡的伤怀透出岁月激流中个体命运的无奈。她是智慧的，没有去深挖那些命运背后的风波，才使得这份怀旧中始终透露着美好。
读这样的作品，总能唤起心底最纯真的情感记忆。
“嘉宾有言”名录（以文字发布时间为序）
冯秋子 刘秀娟 梁衡 凸凹 穆涛 张凡
杜卫东 史建军 王剑冰 乔叶 张庆和 施亮
王也丹 刘琼 郝朝帅 李林栋 罗雪村 尹世霖
李迪 何向阳 梅洁 古耜 徐忠志 王小朋
冻 凤秋
河南省作家协会理事
河南日报副刊中原风主编
曾用笔名晴雪。中原风读书会会长。作品以散文、诗歌、文艺评论为主，出版有随笔集《风吹书香》等。
阅读别人的故事
突围只在心里
现实
只把手伸给你
伸给你
就代表没有距离
—华静
我的人生信条
活
就要快乐的活
爱
就要纯洁的爱
写
就要发自内心的写
—李培禹
生命虽短
却是一个行走过程
试着把生命
当作一首诗
用微笑来品味
才是享受人生
—剑钧
爱过、
奋斗过、
享受过，
生命无憾
—沈俊峰
当我行走
触到灵魂的颤动
当我回首
听见花落的声音
当我写作
看到命运的恩赐
—冻凤秋
点击下方